第30章(第2/4頁)
前後都想妥帖了,沈遙淩放心地點點頭:“好的。總之,今天不該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的。”
她再度強調,並且為了使人取信,眼睛睜得比平時要大。
不過寧澹沒看她,也沒有回答,可能是不太想理她。
高台側面駛來一輛馬車,停在了沈遙淩之前下車的位置,馬兒嘶鳴一聲。
沈遙淩便和寧澹說,“我現在要回去了。”
寧澹恰好在這時轉過目光來,和她對視了一瞬。
沈遙淩覺得寧澹還是在責怪她的違約,因為寧澹冷冰冰的臉上又露出了些微的,不太高興的神情。
她識相地閉上嘴,轉身走向馬車。
沈遙淩回去之後沒怎麽睡好。
夢裏翻來覆去總是那幾本賬簿,雖然她未曾親眼得見,夢中卻真切得好像就在她面前,她看著那幾本賬簿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變得漆黑一片,原來成了輿圖上被燭火燒出來的一個黑洞。
火舌伸得越來越遠,燎遍了整卷輿圖,燒成灰燼,火光又攀上她的床帳……
沈遙淩驚醒了,後來再沒睡著,白天也無精打采。
院外突然冒出一個腦袋。
安桉趴在院門邊往裏看,接著她上面又嗖嗖地伸出另外幾個腦袋。
“……”沈遙淩站起來招呼他們,“快過來坐。”
安桉蹦著進來,李萼小心提著裙擺,李達身後跟著王傑,都是一臉喜色。
畢竟比撿到錢更開心的事只有劫後逢生。
沈遙淩裝作懵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王傑!你沒事啦?”
王傑一個勁地點頭,面上的神情還是心有余悸。
“還好昨天碰上了寧公子。”
“說真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架勢。嗬,我從前還道寧公子嚇人,昨天才知道,誰比得上禁軍嚇人啊!”
安桉叫道:“你不知道昨天我們有多擔心你!遙遙還想去求禁軍放了你呢。”
沈遙淩哭笑不得:“我沒有。我只是想問問情況而已,後來、後來問不到,我也就走了。”
幾人對她說的話絲毫沒有懷疑,嘰嘰喳喳、又比又劃地討論了一番昨日的可怕景象,沈遙淩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才問:“你昨天為什麽會去那裏?”
“唉,說來話長。”王傑嘆了口氣,方才還精神百倍,這會兒又蔫蔫兒地坐下了,“我替兄長去接個東西,結果莫名其妙聽見一陣大喊聲,正想跑出去看熱鬧,結果就被扣下了。”
“我就知道你那兄長不是東西!”李達憤憤不平,仍然對昨日王將軍的態度耿耿於懷,“果然就是他坑的你。”
“並不是誰坑的我。”王傑無力道,“不能怪兄長,我只是倒黴而已。其實,是我自己想去的。”
李達不解。好不容易冬休,偷著玩都來不及,怎麽會想著去幫人跑腿幹雜活?
王傑訕訕地撓了撓太陽穴。
低聲道,“你們都知道的,我,我只是王家的庶子。”
李萼猶豫一會兒,輕輕地點點頭,其他人都沒說話。
王傑澀然道:“我們家如今都是哥哥當家,風頭都是哥哥掙來的,離了哥哥,我其實什麽也不是。”
李達似是想說什麽,王傑卻沒看他,接著道。
“父親已經不在了,主母體弱不問俗事,哥哥從前常年在外帶兵,家中只有我與幾個姊妹,感受並不真切,我一直當自己是王家的小少爺,從不覺得身為庶子是什麽丟人的事。”
“直到前些年兄長回來了,我家門庭前走動的人突然多了起來,什麽族人、師友……熱鬧得不得了。我那時才知道,原來王家從前的清靜,並不是因為父親逝世、家中只有婦孺幼小,不便打擾。而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把我和其他姊妹放在眼裏。”
“父親在時,他們只認父親。父親不在,他們只認兄長。而我們,只是王家的累贅,等到分家之後,自會甩出去罷了。”
都是意氣揚揚的少年驕友,何時見過對方這般消沉?
李達忍不住心酸,想打斷這番自輕自貶的言論,王傑卻苦笑看他一眼。
“就連能夠認識你們,也是沾了哥哥的光。”
“若不是我與王大將軍還有兄弟之名,我也不能進太學。雖然最後只是被分到了堪輿館……但能與你們同窗,已經值得我偷偷慶幸。”
“但是,從堪輿館結業之後呢?”
王傑神情迷茫,哀愁籠著一身。
“屆時我也已經弱冠,又身無學業,理應自謀前程,再不能賴在兄長名下。若是沒了哥哥的庇護,我,我只怕淪落得稻草也不如。”
李達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幾下,聲音嘹亮。
“你在說什麽胡話?自立門戶就是了,怕誰不成!”
王傑卻沒應話,默然半晌。
才猶豫地道:“原本,我也不想說這些,怕你們嫌我市儈,更徒惹你們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