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渡舟◎

這兩日沈遙淩總是坐立不安, 雖然按照母親的要求送了信去，但似乎總感到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心裏說不出的別扭。

再看到當了“幫兇”的沈夭意, 沈遙淩自然沒有好臉色, 撐著腮轉過臉去, 看到鏡中自己煩惱的臉。

“呵呵, 對姐姐可以是這個態度嗎？”沈遙淩的右臉頰被捏住。

沈遙淩抿了抿嘴：“怎麽你也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不想？”沈夭意聽起來似乎意外。

沈遙淩抿抿嘴：“我那日說得還不夠清楚麽？你們非要強來。難道在你們眼中, 我是非嫁這個人不可了？你們都不在乎我, 我根本還沒有想好。”

“說是說清楚了。”沈夭意點點頭，在沈遙淩斥責她之前，伸出手捧住沈遙淩的臉, 用了些力氣偏向一旁的銅鏡, “可你的表情，跟你說的話, 可不一樣。”

“什麽？”沈遙淩微愣。

鏡中自己的嘴唇被阿姊捏得嘟起，一副傻樣，根本看不出什麽來。

沈夭意湊近她。

“你沒看出來麽？你臉上並沒有厭惡，反倒，寫滿了害怕。”

害怕……？

沈遙淩怔怔地看著銅鏡。

“從小到大，你因膽怯而躲避什麽事時，總是這樣的表情，恐怕你自己還不知道吧。”

沈遙淩下意識道：“可我有什麽好怕的？”

“那就要問你自己了。”沈夭意拍拍她的肩膀，“不過, 婚姻之事本就是人生大事，從一重身份到另一重身份, 從一種生活到另一種生活, 會感到害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但你也要分清楚，什麽是心裏的感受，什麽是現實。你若是當真厭惡對方，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莫要被自己一時的情緒給騙了。”

沈遙淩默默不語。

沈夭意又拍了她兩下，催著她站起來。

“好了，等你的人已經到了，你總不能一直在這裏坐下去吧。”

沈遙淩磨磨蹭蹭從銅鏡前起身。

沈夭意當然不知道她重生一世的事情，但奇怪的是，沈夭意說的這些話，好像確實能夠安撫她。

沈遙淩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一步一蕩地迤邐著，從閨房走到正院去，這一路上的心跳如同小雨淅淅瀝瀝，一會兒濺起來些許緊張，一會兒又沉澱下去幾分冷靜。

再想到沈夭意跟她說的話。

沈遙淩心中暗道，這怎麽，倒像是比第一回議親還在意些。

她便又想起上一世議親。

那時她只顧著傷心，連著好幾日渾渾噩噩，聽說寧澹上門時，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哪裏顧得上別的。

自然也就沒有這些羞怯、緊張。

直到禮畢，入了洞房，她才開始心裏打抖，與旁人家的新婦，相似又不相似。

這倒有些像是把前世缺了的那些步驟和心情都給補上了。

分神想著這些，沈遙淩一時也沒再記掛前幾日的爭端。

更何況那日回來之後，她兀自惱了一會兒，也已經差不多消氣了。

沈遙淩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正廳內，一眼便望見寧澹高挑寬闊的背影。

公主一身素凈衣裳，坐在主位上正與父親談笑，沈遙淩安靜走過去立在母親旁邊。

母親見了她，握住她的手掖在自己臂彎裏，輕輕地拍撫，面上也有柔和笑意。

沈遙淩移開目光，悄悄看了眼寧澹。

寧澹肩背挺得筆直，好似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沈遙淩並沒看他多久，公主便似乎注意到了，開口道。

“我們商量事情，你們傻站在這裏做什麽？沈姑娘，若是不介意，能不能帶若淵在府裏逛逛？”

沈遙淩知道這是長輩談話刻意避開他們，便點點頭起身，領著寧澹往外走。

外面也到處是人，至少沈如風和沈夭意就笑眯眯地堵在門口。

沈遙淩知道躲不過，擡了擡下巴道：“這是我長兄、阿姊，這個，是寧澹。”

沈如風緩慢地眨眨眼，看著這位大名鼎鼎的副都護被自家小妹稱作“這個人”，似乎也毫無意見。

沈如風笑吟吟地迎上去，對寧澹行了一禮。

寧澹立即抱拳，還半彎腰鞠了一躬，對沈如風道：“沈大人，久仰大名，在下曾在太學院中與沈大人有一面之緣，那時不曾有機會說話……”

沈夭意左看看右看看，湊近沈遙淩道：“好像，話挺多的？”

沈遙淩搖搖頭：“他平時不這樣。”

沈夭意聞言，含蓄笑笑：“那就是太緊張了。”

沈遙淩看向一本正經與兄長說話的寧澹。

他緊張麽？

不太確定，但確實，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沈如風笑呵呵的，幾句話把寧澹又引向了沈夭意。

寧澹喉頭滾了滾，更加挺起胸膛。

沈夭意差點笑出了聲：“咳，我方才已經與寧公子打過招呼了。”

寧澹點點頭，似是附和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