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裴慕辭半披的長發飛揚在身後, 像是在暗夜中張開了一對隱形的黑翼。
城墻昏幽的燈光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像是鍍上了層暖意的金邊,昳麗容顏宛若雪後清竹, 呈現出不平常的蒼白,倒是給人一種比明月更加柔和的錯覺。
清嫵被掐住喉管, 張開唇努力喘息, 下頜處的皮膚猶如照上山頭的朝陽般逐漸泛紅。
裴慕辭覺得那五指像是直接攥住了他的心臟, 也不管下面能不能聽見, 低低嘆道:
“別怕。”
他重新拉了滿弓,在祁域的邪笑中繃緊後弦。
流暢的手臂線條撐到了極致, 突出的青筋在持力下不可抑制的晃抖。
羲知和羲行滿臉擔心地站在裴慕辭身後, 瞧著硬弦在他手指上勒出顯眼的紅痕。
主公一向百發百中,可在這時也因為關心則亂而猶豫不決。
但以清嫵角度來看,攏滿寒風的裘衣將他的身形襯托的更加高挑消瘦, 幾顆亮星倒映在護城河的渾水中, 正如碎在他眼眸中的片片凜光。
她掙出雙手,扣住脖頸上的大掌。
四周的護衛全部湧過來,以漏鬥一樣的陣型把二人擋在其中, 以防裴慕辭突然出手傷了祁域。
在他們看不見的視覺死角, 清嫵悄悄分出一只手,撫摸身下馬匹的鬃毛,五指勾了勾馬脖。
粽馬馬尾像拍打蚊蟲般亂搖, 平靜下來後昂頭噴出幾口濁氣,很自然地擺動幾下馬頭。
祁域只當是坐騎在壓抑的氛圍下活動幾下, 並沒太在意, 但是城樓上的人很容易注意到這樣大的動靜。
清嫵眸光沉靜,目不轉睛的回應著落到她身上的那股視線。
四目相碰, 她抿起雙唇,在強烈的窒息感下,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裴慕辭瞳孔微顫,咬緊後牙,小幅度搖頭。
但清嫵絲毫不退,沒有逃避他的打探,甚至耷下眼角,做出副落落可憐的憋屈樣。
眼角紅紅的,含著一汪淚卻遲遲不落,眼神交錯復雜,既有求饒又有鼓勵,甚至還有沉浸其中的歡快。
裴慕辭想起每次投入之時,她擁躲在他懷裏,輕輕觸碰他背上傷痕時的樣子。
小心翼翼的滑動,再滿含心疼的摩擦過每一處傷疤。
之後會順勢擦去他背上溢出的薄汗,讓兩人愈發緊密的融合。
只是最近的好幾次她都不情願,僅是癱軟在他指定的位置,再沒有以這樣的動作回應過他。
所以裴慕辭又一次見到這樣的動作和眼神時,久違的熟悉感讓他有股大夢初醒的恍惚。
她露出獨屬於他的溫膩,是不是代表著願意與他重修於好了?
至少是再願意再給他一次接觸的機會了吧。
裴慕辭指尖的力道漸松,慢慢放下長弓。
開始不覺得有異,直到他把弓箭遞給羲知,幾人才發現羽弦上殘留的血跡。
“主公,不將姑娘帶回來嗎?”安乞試探道。
如今已到北籍,往外便是無垠黃沙,再想把人攔下來就不容易了。
“不必了。”裴慕辭墨睫低垂,眼神深邃無比。
清嫵每次展現出那樣的姿態時,並不是一味的莽撞索取,而是引導著他去找她的舒適點。
所以方才對視的那一眼,他便知道,清嫵這次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而他理應尊重。
“那我們如今作何打算?”安乞等待吩咐。
城墻上的幾人眼睜睜看著祁域輕松打馬,轉身帶著清嫵進了一架馬車。
車軲慢慢開始轉動,碾壓出的印跡被風沙逐漸淹沒。
裴慕辭嘴上雖然說著要順著清嫵的意思,但是心裏卻跟被木塞堵住了似的,找不到發泄煩悶的出口。
他知道祁域的最終目的地,於是轉身下了城墻。
“讓顧寒江過來,我們去月氏等他們。”
——
清嫵坐上馬車後便不太講話,倒是祁域以為自己安全了,放松警惕後一反常態地嘰喳不停。
“你瞧吧,窮人乍富,怎麽舍得放棄權勢來找你?等他回了汴京,滿城大臣都會覬覦他枕邊的席位,他哪裏還缺什麽美人?”
祁域神色中滿是向往,偏偏語氣越說越是鄙夷,甚至還帶了幾分唾棄。
他堅信與北方遊牧部落聯合之後,裴慕辭的位置坐不了多久。
兩人流著同宗血,憑什麽他就坐不得那位置?
清嫵扭頭轉向一邊,靜靜靠在車壁上。
耳邊是蜂蝶般絮絮叨叨的說話聲,祁域毫不避諱的把他的“復仇”大業講與她聽,期間不斷穿插著對各類人群的貶低侮辱。
清嫵不耐煩,平淡的吐出一句“困了”,讓他閉嘴。
沙漠中極難尋找方向,跟行的隨從漸漸察覺出了不對勁,但是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