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解縉獻圖

大天界寺依舊是那麽的靜謐美好。

遠遠就能看到,天王殿中有不少善男信女,正在焚香祈福。

“大師!”

忽然,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

只見一名小和尚飛奔了過來,對著正在與朱棣對弈的道衍說道:“大師您快去看吧!”

“哦?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我……我說不清!大師快隨我來!”

朱棣剛從詔獄回來,此時心情大好,示意道衍不用管他。

聽小和尚語氣似乎很急促,平靜狀態下甚至顯得有些慈眉善目的道衍,跟著小和尚走下鐘樓,微笑道:“阿彌陀佛,慢些走,莫要摔倒。”

“多謝大師提醒。”

那小和尚恭敬地點頭後,立即轉身向前跑去。

道衍跟隨在後面,口中輕念佛號,腳步卻沒有任何停頓。

當二人來到正佛殿時,不少香客都已經圍攏在那裏,議論紛紛。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請讓一讓……”

道衍雙手合十行禮,隨後從眾人中間穿梭而過。

等他站定擡眼望去時,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怔。

卻見一身官袍的著名才子解縉正拿著一根繩子,測量墻壁上的尺寸,懷中還抱著一張卷軸。

而地上則是被撕毀的佛門畫卷。

“大師,您可算來了。這人實在太過分,竟敢如此無理,將大師所繪的佛土給撕毀掉了。”

“唉!真是不識好歹,我大天界寺乃是緣法之處,怎容他如此胡鬧。”

周圍的香客見到道衍出現,立馬七嘴八舌的指責起了解縉,並且對其怒斥連連。

在勸散了諸位香客後,道衍關上了天王殿的大門。

“解侍讀這是做什麽?!”

道衍本以為,像解縉這樣的聰明人應該不會犯如此低級錯誤才對,畢竟,解縉雖然是太祖高皇帝看中並留給建文帝的文臣,可眼下早已是江山易主。

解縉一個城破投降時靠站隊混來的侍讀,如何敢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

受到眾人指責的解縉卻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只說道:“道衍大師,解某覺得自己的這幅畫,倒是更適合掛在這裏呢。”

道衍三角眼微微眯了起來,手中念珠轉動,語氣淡漠。

“陛下在老衲這裏不假,解侍讀若是想在降臣裏出個挑,也委實犯不著如此行事。”

解縉生來性情傲慢仰慕權勢,但也終究曉得“黑衣宰相”的分量,知道自己小打小鬧不會讓道衍計較,但若是再折騰下去,自己反而得不償失。

因此解縉反倒前倨而後恭,長身一禮後誠懇說道。

“讓道衍大師見笑,解某急於求見陛下卻被錦衣衛阻攔,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大師海涵。”

“跟老衲過來吧。”

道衍點了點頭,黑色的袈裟在天王殿投射下的光線中,泛起陣陣微塵。

守在鐘樓外圍的錦衣衛們,見剛剛被驅趕出去的解縉又被道衍大師親自帶了回來,不由地有些詫異。

解縉昂首挺胸,本想輕哼一聲,最後卻硬生生忍住,夾著腋下的畫卷,便隨道衍登上了鐘樓。

解縉緩步登上鐘樓,正窺見朱棣憑欄遠眺的背影。

朱棣今日也穿了一身燕居常服,僅用一根白繩束著腰,沒有故作高深地負手,而是就如同遊客參觀一般,一雙有力地大手放在了欄杆上撐著身體。

看不出皇帝心情好壞,解縉倒也從容,放下卷軸後俯身行禮。

“臣侍讀解縉參見陛下。”

“起來吧,什麽事?”

“臣近日偶得佳作一幅,想獻予陛下。”

朱棣轉過身微擡下頜,示意解縉不要兜圈子。

解縉把準備好的說辭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面上卻絲毫不變,依舊是恭謹地展開畫卷。

只見畫卷上是一只白額回首望身後幼虎,情狀甚為親呢。

解縉當即吟詩道:“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朱棣聽了這首詩,卻是有些觸動。

前段時間因為立太子的事情,大皇子朱高熾和二皇子朱高煦鬧得很僵,朝臣們也出現了站隊的跡象,這讓朱棣龍顏大怒。

二皇子朱高煦不知道是真耍脾氣還是大智若愚,自己嚷嚷著進了詔獄。人家都自己進去了,朱棣不但無法罰他,反而隱隱有愧。

而大皇子朱高熾自是個寬仁的性子,上表請了閉門思過,朱棣也允了。

如今過去了一個月,解縉揣摩著朱棣怒氣基本泄了,方才來了這麽一出。

解縉的本意自然是想把他傾向的大皇子朱高熾給救出來,當初朱棣問他立儲的意見,解縉明確支持的大皇子,但這幅畫也有二皇子做個說辭,免得被詰問是不是結黨營私……總之是心思玲瓏的緊。

“你倒是個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