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5頁)
這細微的一聲,卻像是夢魘之中的什麽信號。
當白榆掀開謝玉弓傷口上覆著的草藥,準備下刀的那一刻,一直閉著眼睛,沉浸在夢魘之中無法自拔的謝玉弓,陡然張開了眼睛!
白榆準備先給謝玉弓取了短箭的傷口上改個十字花的刀,比較容易流血。
結果刀尖觸及謝玉弓滾燙的肌膚,白榆的手腕卻驟然被攥住。
謝玉弓應當是因為中毒高熱了,他的掌心熱度簡直要燙傷白榆。
中了曼陀羅的人若未能排毒,會沉浸在噩夢之中神志渾噩地死去,為何會醒過來?
白榆被掐住脖子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已經中箭了這麽久了,不應當是肢體麻木,難以自控嗎!
“你要殺我……你又要殺我!”
謝玉弓像一頭在沉睡之中被激怒的猛獸,睜開眼看到白榆的那一刻,他已經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魘。
但是無一例外,每一次,她都是要殺他。
謝玉弓一手掐住了她持刀的手,另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他從床上坐起來,將白榆扯到自己的眼前,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麽?為什麽!”
他聲音本身就很低磁,這一會兒貼著白榆的耳邊怒吼,活像是將低音炮貼在耳邊打開。
白榆被震得胸腔之內的心臟一頓連蹦!
但是現在關鍵的不是這個,是謝玉弓都他奶奶的中了曼陀羅,為什麽還有使不完的牛勁兒!
白榆脖子被緊緊掐住,呼吸都只能小口劇烈地喘,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倒是讓我解釋啊,你快死了你個傻逼!
白榆手上的小刀落在地上,她被謝玉弓這麽扼住從床上拖下了地,謝玉弓赤足踩在了地上幹倒太醫的那些碎瓷片上。
疼痛讓他微微蹙眉。
可是他現在根本什麽都不顧上了,什麽也不想管了。
因為這是唯一一個白榆被他給抓住,卻沒有立刻消失的夢境。
曼陀羅致幻,生夢。
可是沒有一個夢,如眼前這樣真實。
謝玉弓血紅著眼睛,像個地獄爬上人間的羅刹鬼,終於捉住了殺他千萬次的仇敵。
他甚至能感受到掌心之下筋脈的跳動,血液的奔流。
“為什麽?”謝玉弓問白榆,幾乎是貼著她的臉,兩個人鼻翼相觸。
白榆一手掐住謝玉弓的手腕,一手試圖鉆入自己被他抓著脖頸的虎口處,進行教科書模式的自救。
但事實證明,她能砸昏一個老頭子,卻根本無法從中了毒的謝玉弓的手心逃脫。
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武力值面前,一切牛鬼蛇神的技巧招數都是徒勞。
白榆覺得自己就是被貓爪按住的老鼠,謝玉弓不愧是和死士一起訓練的,這種狀態之下,掌心的力度依舊掌控得特別到位。
確保白榆不至於窒息而死,可她也只能張嘴猛喘,一個字說不出,更掙脫不了。
滾燙的精壯胸膛如火山傾覆一般,欺壓著白榆。
白榆甚至能夠透過他的胸腔,感受到他和自己一樣癲狂到極致的心跳。
一個是中毒快被毒死了。
一個是快被中毒的人掐死了。
這都什麽事兒!
白榆實在是掰不開謝玉弓的手,謝玉弓在那裏質問:“為什麽!”
“為什麽……”
你倒是松開我,讓我說啊!媽的!
白榆再怎麽能舌燦蓮花,現在的舌頭也只能流口水。
她很快像個兜不住口水的漏鬥,嘴角留下了一些滑到了脖子上。
眼前也開始發黑,四肢更是綿軟無力。
要死了?
就這麽死?
白榆有點哭笑不得,她想著自己怎麽死也得是因為翻車死,結果她正在幫謝玉弓,卻被他搞死,這死法也太奇特了!
“為什麽。”
謝玉弓像個他媽的復讀機,和白榆額頭抵著額頭,伴隨著最後這一句,他的眼中依舊血絲密閉,如同夜裏不祥的彎月。
可他的聲音嘶啞哽咽,不再像是咆哮的野獸,更像一匹受傷之後獨自瀕死哀鳴的狼。
他腦中嗡鳴,耳畔像是灌了水一般在咕嚕嚕響。
他仿佛回到了曾經被人推入水中,感受到將要溺死的冰冷和絕望。
他問白榆:“為什麽你毀我、害我、欺我騙我,我卻……我卻根本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在她如熔巖般的注視下,融化的悲哀。
他甚至想到了那個害死了一家人,一族人,害段氏子女家破人亡連孩子都能拿來做工具去取悅兇獸的,自己那愚蠢至極的母妃。
謝玉弓曾經恨她怨她,可他如今,也成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