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6頁)
她如河水翻騰的腦子,不足以支撐她完成無痕跡的表演。
她就想一直在這裏站著,等到船行駛到她適合脫身的地方,跳下去。
雨點很快接連成幕,似一場大戲謝幕的簾幔一樣,傾瀉覆蓋而來。
白榆很快渾身濕透,長發濕貼在她的肩背,裙擺像被剝去鱗甲尖刺後可憐兮兮裹著身體的皮囊。
二樓的琴音陡然變得尖厲急促,白榆心亂如麻,身似僵死化為了雕塑。
而就在這時,一直叫白榆的謝玉弓,竟然咬著牙從門裏跑了出來!
不由分說地闖進繚亂的風雨之中,一把抱住白榆的腰身,將她強行“拔”了起來,硬是拖拽進了船艙。
“你瘋了不成?”謝玉弓的渾身比淋了雨吹了風的白榆還要僵冷,咬牙切齒地瞪著白榆說,“不小心掉下去怎麽辦!”
謝玉弓是真的惱怒,因為惱怒血流都快速了一些,身體回暖不少。
他眼神含嗔地看著白榆,是真的怕她掉進去。
他身邊跟著的死士不少,連彈琴唱曲的都是。
不遠處還有兩艘緊隨其後的貨船,上面也全都是他的人。
但是謝玉弓的死士能力花樣百出,各種皆強到極致,卻唯獨沒幾人擅長鳧水。
他們訓練出來都是作用於暗殺和搏命,惠都之中只有一條淺淺的護城河,無須掌握高超的鳧水技能便可行至河岸,況且幽冥死士的訓練營是在啟南林海之中。
林海四處都是樹,無邊無際的樹,只有山澗沒有江河,因此這些死士並不擅長鳧水。
此刻山雨欲來,水浪四起,謝玉弓是真怕白榆落入其中來不及救。
他的怒火燒紅了眼睛,天生的□□和霸道讓他想狠狠發作白榆。
但是等他看到了渾身濕透的白榆在他懷中擡起蒼白濕漉的小臉,面頰之上還有水跡不斷滾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謝玉弓就像個迎面被水潑滅的火堆。
“呲”的一聲,就只剩下一股裊裊青煙,被河風一吹,散得無影無蹤。
他擡起手欲要給白榆擦臉,但是胃袋在這個時候劇烈地翻滾起來。
他忍無可忍地推開了白榆,直奔這船艙的裏面,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嘔吐聲傳來。
謝玉弓快把苦膽都吐出來了。
白榆站在船艙裏面,這裏四面封閉,桌上放著一小爐炭火,上面坐著熱氣未散的羹湯,很暖,很安全。
可是淋透的身體驟然進入暖和的地方,白榆打了個激靈,渾身雞皮疙瘩一層層地如水浪推開。
謝玉弓跪在屋內的恭桶旁吐得昏天暗地。
白榆腦子因為回暖的身體開始轉動,風馬牛不相及地想,他大概誤會了自己。
他可能不只是怕水,他還暈船。
暈船是由於人體耳前庭神經敏感或者運動指令和大腦反饋不一致……
白榆甩了甩自己的腦子,聽著謝玉弓痛苦的幹嘔聲,咧開嘴笑了笑。
但是笑意未等彌散就消失了。
但她到底是起身了,還是要把這最後一場戲演好。
她先是脫了滴水最嚴重的外衫,然後走到裏間,拍謝玉弓的後背,給他倒了點熱水。
謝玉弓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一整天都在趕路,白榆吃了些,他一直都沒什麽胃口。
這會兒自然也是吐不出什麽。
漱口後他單膝跪地,皺著眉咬著牙好生洗漱了一番。
他顧不上鬢邊濕漉,面色慘白地看向白榆,連面具都因為他不管不顧地撩水洗臉,裏面濕透,一直朝著下巴匯聚水流。
白榆伸手把他的面具摘了下來。
謝玉弓因為太難受了,擡了擡頭,到底沒有阻止。
但是面具摘下來之後,他就微微偏頭向左。
白榆蹲在他面前,微微擡頭看著他,仔仔細細地看著他。
半晌開口說:“其實還好。”
她擡起手,貼著謝玉弓的臉向下滑了一下,觸碰到了他的傷,他瑟縮了一下,像是被碰到了最敏感纖薄的地方。
白榆說:“這裏要是稍微化一化,會像是帶了特效妝,很酷的。”確實有些像麒麟化人呢。
白榆說的話謝玉弓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合起來卻有聽不懂的詞。
他轉頭看向了白榆,忍不住關切地詢問:“你是不是今天不太舒服?”
他自己吐得快死了,竟然還問白榆是不是不舒服。
白榆勉強勾起嘴唇笑了一下,卻有點像是在哭。
謝玉弓張開雙臂抱住了渾身濕冷的白榆,坐在地上把她密密實實貼在自己尚算火熱的心口。
摩挲她的濕發,用手一點點擠掉冰冷的雨水。
“別怕,博運河雖然水流有些兇,但是不算寬,明日一早我們就能抵達對岸,”謝玉弓低頭親吻白榆的濕發,“回程我們不坐船了,我帶著你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