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5頁)
“月牙兒,舅舅只有你一個親人了,舅舅不會害你,你跟舅舅先離開。”
“來日舅舅豁出性命為你殺回來,就算是搶,也將那女子搶與你做妻,到時候你關起門來拘禁了她,還不是想要她對你如何情深義重便如何嗎?”
謝玉弓滿臉猙獰,咬牙道:“可今夜我若不歸,她恐怕無有命活,三舅舅,我絕不能扔下她跑掉!”
那樣他們二人即便全都活著,還有相見之日,謝玉弓也知道,白榆絕不會再接受他了。
段洪亮氣到額角青筋暴起,瞪著謝玉弓道:“你如今回去,便是送死!你活膩了嗎!你若是活膩了,舅舅這便送你一程!”
謝玉弓卻也開口嘶吼,聲如泣血老鴉:“我今日就算是爬,就算是化為孤魂也要回去,若當真自投羅網,若當真要死……”
“那便死!”
謝玉弓說完,猛地掙開了手上束著的繩索,雙眸含血般看著段洪亮。
段洪亮終於被氣瘋了,片刻後道:“讓他走,讓他走!”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讓這孽障趕緊滾!”
段洪亮調轉馬頭,不再去看謝玉弓,而後厲聲道:“我段洪亮從此以後……呃!”
他瞪著一雙快脫眶的眼睛,捂著自己側腰,回頭看向襲擊他的梼杌。
梼杌用劍柄狠狠戳在段洪亮的側腰,阻止他將下面恩義兩絕的話說出口。
段洪亮如何不知梼杌之心,齜牙咧嘴地坐正身子,到底把出口傷人的話咽回去了。
然後雙腿一夾馬腹,徑直沖向了與謝玉弓要回的獵場周圍相反的方向。
竟是真的放任他唯一的親人回去找死了。
眾將一看主帥走了,自然都不再阻攔。
梼杌滿眼不贊同地看了謝玉弓一眼,也快速縱馬跟上了段洪亮。
謝玉弓身邊很快無人阻攔,但是這些人也沒有給他留下一匹馬。
謝玉弓來不及想什麽今後如何同他這個三舅舅重修舊好,而是轉身迅速如黑蛇一般迅疾如電地鉆入了雨幕之中。
他要靠著雙腿跑回去。
謝玉弓這一輩子都沒有過這樣快的速度。
道路泥濘,他足尖幾乎點在水窪之上飛掠,而他不知道,就在遠處,另一雙踩在地上格外沉重打滑的雙足,也在朝著他的方向狂奔——
這世上總有人,分明是兩條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卻陰差陽錯地相交。
白榆和謝玉弓原本甚至不是一個次元的人。
但是他們相交之後便不再是平行直線,而變成了糾糾纏纏的亂麻。
待到亂麻也被徹底理順,他們會重疊在一起,化為一道無論延伸向何方,都始終齊頭並進的線條。
即便短暫分離,最後也一定會殊途同歸,雙向奔赴。
雨勢漸小,天幕將明。
魚肚白泛起的時候,謝玉弓急奔一夜,終於將要抵達那一處之前駐紮的營地空地。
而他身後傳來山搖地動的跑馬聲,刀兵相撞甲胄相擊,肅殺得宛如沖鋒的戰場。
謝玉弓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的馬匹和騎行馬之上的人,不是段洪亮他們又是誰?
段洪亮的身邊死得只剩下一個小外甥,如何能真的看謝玉弓去送死?
他方才調轉馬頭不是離開,而是是回去集結人馬打算悍然一戰,大不了改天換地,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即便是要死,他也只能是戰死。
段氏無孬種。
就如當年被皇帝“鳥盡弓藏”之時,段氏男兒無一龜縮,皆是選擇悍然赴死。
謝玉弓笑著繼續狂奔,而在下了一夜的雨未曾止息之刻,天邊暈染開了一片赤金的光芒。
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之時,細雨在這金芒之下,變成了五光十色的,如同天際漫撒而下的焰火。
也正是這時候,謝玉弓終於跑到了樹林皇家獵場的邊緣,而與此同時,一個小小的,消瘦的,跌跌撞撞的人影也正好從樹林裏面鉆出來。
白榆真的快累吐血了,嚴格來說謝玉弓的生辰已經過去了。
今天是十一月初九了。
可是她再怎麽想快些,要在下了一夜驟雨的密林中穿梭,也實在是艱難。
好在總算是出來了……
然後她就聽到了簡直撼天動地的馬蹄聲。
而之前的營帳已然變為了空蕩的營地,眾人似乎正準備……沖鋒?
白榆一眼就看到了謝玉弓,謝玉弓自然也看到了白榆。
他們短暫止住了腳步,而後又朝著對方狂奔而去。
不遠處段洪亮緊急將馬匹勒停,一擡手,身後訓練有素綿延山脈足足兩裏,還在不斷從四面八方匯聚的兵馬,便跟隨主帥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