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和好

◎“這是最後一次。”【文案劇情】◎

瑛瑛的質問之聲來得如此突兀, 甚至連薛懷自己也沒有回過神來,愣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凝眸朝瑛瑛瞥了一眼。

此時的瑛瑛顯然是傷心難卻到了極點,那雙秋水般徹亮的眸子裏湧動著毫不遮掩的失望與哀傷, 如此洶湧、如此熾烈, 險些讓薛懷生出了幾分疑惑——外頭的人是否冤枉了瑛瑛?

可鐵一樣的事實擺在他眼前。寧氏的供詞、徐若芝拿後半輩子的子嗣緣來賭咒發誓,證明那日在鹿鳴溪畔,無人推過瑛瑛下水。

薛懷望了她許久, 兩人隔著影影綽綽的燭火, 雖是咫尺般的距離, 可兩顆心卻橫亙著天塹般的距離。

他的沉默映在瑛瑛的心中,便成了冷漠的鐵證。瑛瑛來不及情真意切地傷心,當下便紅了眼眶,哽咽著說:“夫君是不信妾身嗎?”

以往她與薛懷有齟齬的時候,只要她眼眶一紅後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來,薛懷便會繳械投降、拋下心中所有的猶豫, 憐惜般地將她抱入懷中。

可今夜的薛懷卻身陷扶手椅之中, 並沒有一點要起身擁她入懷的意思。

瑛瑛蹙起了柳眉,約莫是知曉薛懷當真對她起了疑。這些疑心或許有外頭人的證詞做鐵證,並不好被她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她若是一味地以弱示人, 只怕攏不回薛懷的心。

“夫君。”瑛瑛幹脆以退為進, 悄悄地拿軟帕掩了眼角的淚後, 便作勢發怒道:“您寧可聽外頭的流言蜚語,也不願聽妾身的解釋嗎?”

成親以來, 這似乎是瑛瑛第一次動怒。

薛懷也是一怔,到底是不願再與瑛瑛漠然相對下去, 便問道:“你可以解釋。”

解釋了之後,信不信仍由他。

瑛瑛心內的思緒蹁躚而舞, 亂糟糟的繞成了一團,一旁的竹姐兒仿佛也瞧見了娘親的窘迫,更有爹爹的冷漠擺在前頭,精怪的她立時撇了撇嘴巴,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突兀的哭聲打破了書房內的冷凝氛圍,薛懷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便對瑛瑛說:“先讓奶娘把竹姐兒抱走吧。”

瑛瑛也心疼女兒,既見這等殺手鐧打動不了薛懷,便道:“好。”

屋外的詩書與五經立時頂著濃重的夜色去松柏院請了奶娘來,竹姐兒一開始還不肯離開爹娘的身邊,後來奶娘從袖袋裏掏出了個粽子糖,這才把她騙出了書房。

薛懷皺著眉望向奶娘們離去的背影,他也是頭一回怨怪般地對瑛瑛說:“你不該讓竹姐兒陪著你演苦肉計。”

瑛瑛聽得此話後猛然擡頭,她望向了身前半邊面容隱入了夜色之中的薛懷,一顆心震顫的不像話。

薛懷從未用如此冷漠的語態與她說過話,苦肉計一詞裏也染著幾分清明的理智。

她心裏警鈴大作,雖好端端地立在薛懷身前,四肢卻驟然癱軟無力。

自她嫁給薛懷以後便沒受過多少磋磨,從薛懷接納她到心愛著她的一路上都順風順水,她便以此愛為沾沾自喜的資本。

瑛瑛差一點就忘了,像薛懷這樣的天之驕子,最痛恨與厭惡的只怕就是旁人的欺騙了。

短短一個月內,當初她為了不嫁給朱大聖而使出來的手段便清晰無比地展露在薛懷眼前。

薛懷定然是十分震怒與失望,失望之後呢?是幡然醒悟,還是斤斤計較地收回他對瑛瑛的愛?

瑛瑛不敢深想,此刻的她甚至不敢再矜持與欲擒故縱。她杏眸裏蓄起的熱淚出自真心,一滴滴地墜落而下,砸在她瑩白的手背之上。

這場淚,瑛瑛哭了足足一刻鐘。

上首的薛懷正一眼不落地打量著她,即便是看她落淚,心中迸發出蓬勃的憐惜後,卻也要下意識地停頓一會兒。

他只害怕,連瑛瑛此刻落下淚的眼淚也是她蓄意拿捏自己的手段。

若瑛瑛只是比旁人心機深沉一些,他不會如此難過。正是因為瑛瑛的心機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他才會如此惴惴不安,只怕瑛瑛從未愛過他。

薛懷竭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忍,艱難地移開了自己的眸子,半晌只道:“別哭了。”

可瑛瑛哪裏能忍住洶湧而起的淚意,她越哭越動情,只怕自己現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會隨風而逝,越害怕,越是愛哭。

其實,她也不想如此耗費心機地嫁進承恩侯府。若不是寧氏苦苦相逼,非要把她嫁給個殘暴的鰥夫做繼室,她怎麽會出此下策?

譬如長房的薛英嫣和二房的薛月映,她們有爹娘相護,便不必如瑛瑛一般絞盡腦汁地汲汲營營,費盡心力地所謀所求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活的更好一些罷了。

瑛瑛從沒有傷害過誰,她只是有一點不認命而已。可為何她的奮發向上,她的努力掙紮映在旁人的眼裏便是沒臉沒皮?

她不明白。

若她也是個出身優渥、有爹娘父兄疼愛的大家閨秀,她又怎麽可能在鹿鳴溪畔以命相搏,只為了擺脫那一樁腌臜到極致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