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涼的流動水,迅速帶走手臂上的熱量,只有手腕處,是被對方緊握的溫暖。

熱油飛濺、蒸汽湧出時,霍蔚然注視面前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有什麽東西會從中飛躍而出,跨過烈火,沖入胸腔。

腎上腺素快速上升的感覺,霍蔚然已經很久沒有重溫過,短暫的恍惚後,便是胳膊上的冰涼,緊握的手腕,以及加速躍動的心臟。

不知道年樂是什麽時候回來,霍蔚然下意識想收手,卻被握得更緊。

“別動。”

對方的聲音依舊溫潤,聲線平穩,沒有面對突發事故的慌亂,也沒有對始作俑者的控訴不滿。

“要多沖一會。”

眼前人頸間帶著些薄汗,是匆忙趕來的證據,他脖頸處皮膚透白細滑,像是上等的岫玉。

心跳仍舊沒有放慢速度,霍蔚然清楚這不是心動,是腎上腺素分泌的作用,會讓呼吸加速,心跳加速,皮膚發紅。

曾經在賽道上飆到二百六十碼,也有同樣的效果,但身體逐漸習慣後,就需要二百八,三百,三百五,三百八,最後到了賽車的極限,欲望卻沒有盡頭。

自來水“嘩嘩”流過霍蔚然的胳膊,年樂看了眼旁邊的鍋,發覺它不再燃燒,緩緩松了口氣。

弟弟就這一條胳膊能用,再傷了就是雪上加霜。

雖說當時答應室友,不讓他弟弟餓死就好,但其他意外,能避免是最好不過。

年樂握著霍蔚然的手腕,擡眼去看當事人,霍蔚然對上那雙琥珀色的溫潤眸子,快速側臉,耳廓毫無察覺的緩緩升起一點粉紅。

一只手做飯絕對稱得上高難度,至於弟弟為什麽要挑戰,年樂隱約覺得,似乎與昨天他獨自成功洗衣晾衣有關,並且自己還鼓掌,相當於加助了他的行動。

“幫兇”這個罪名恐怕是逃脫不掉。

沖洗超過二十分鐘,年樂關水查看霍蔚然胳膊,發覺上面只剩下幾處微紅。

“有灼燒感嗎?”年樂擡眼詢問。

霍蔚然唇動了動,似乎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言語,片刻後對上年樂眸子。

“你握的地方,比濺到的位置更燙,請不要誤會話裏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單純描述客觀事實。”

霍蔚然語氣透出幾分不近人情,強抑著心跳和聲調,讓聲線冷淡如常。

年樂聞言剛想松開霍蔚然手腕,卻看到他胳膊上殘存的水滴,作為傷過胳膊的人,年樂清楚知道,一只手幾乎可以擦遍全身,除了那條完好的胳膊。

年樂隨手抽出兩張餐巾紙,雪白的紙巾還未貼近他,只見弟弟下意識往後退一步,似乎是抗拒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

年樂手頓了頓,隔著紙巾,快速去霍蔚然胳膊上的水珠,立即松開緊握他手腕的手。

也不知道這弟弟怎麽練的,力氣大的驚人,剛剛在水流中掙紮,自己險些握不住他。

霍蔚然之前沒有察覺到熱油燙到的位置,但被隔著紙巾擦拭後,霍蔚然感覺到被擦地方在發燙發癢。

手腕被松開,像是突然失去了什麽,霍蔚然靠近水池,打開水籠頭,繼續讓水流沖過自己的皮膚,尤其是燙癢的地方。

年樂靜靜看著弟弟把手腕和自己剛剛擦過的地方又沖洗一遍,他似乎很介意自己觸碰,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明自己的好惡。

年樂向來自覺,別人不喜歡的事就會注意避免,這也是為什麽在學校與宿舍其他兩人關系一直很好的原因。

現在的環境其實和宿舍無異,並且對方還是戶主,看來以後要注意,盡量減少與霍蔚然肢體上的接觸。

雖然弟弟差點燒了廚房,但飯還是得做,年樂揭開鍋蓋,用筷子夾起塊肉片,隱約看到上面的血水。

“我從……那層拿的牛肉。”霍蔚然目光微低,示意了一下冰箱的冷凍室,拿過發焦的鍋,單手將裏面的殘余倒入垃圾桶,放入水池,一手拿過鋼絲刷,面色嚴肅。

這種程度的鍋放洗碗櫃裏洗不幹凈,作為事故過錯方,需要承擔後果。

“你把牛肉解凍了幾分鐘?”年樂看著霍蔚然努力刷鍋的模樣,往裏面擠了兩泵洗潔精。

霍蔚然盯著鍋裏的焦黑沒說話,動作明顯頓了頓,年樂意識到什麽,眼眸輕擡。

“你沒有解凍?”

“沒有。”霍蔚然低頭刷鍋,聲音有些悶。

“那你是怎麽把一整塊凍肉切成片?”年樂去看切菜板,上面明顯的刀痕,已經說明了情況。

他用蠻力“哐哐”剁開的。

年樂努力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幾乎能想象到這位弟弟單手笨拙剁凍肉的場景。

“冷凍的東西入熱油,很容易炸鍋失火。”年樂注視著霍蔚然手中的鍋,如果沒看錯,被鋼絲球刷的,表面防沾層已經沒剩下多少。

霍蔚然用清水沖洗鍋,低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