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武禎:“裴表兄也沒特意隱藏,我自然感覺得到。”

裴季雅一笑:“禎察覺到了?”

裴季雅靜靜望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其實我早就對你有意,想娶你為妻,幾年前還曾送信與姑父,想讓他成全此事,然姑父婉拒了我,只說你對嫁人一事無意,我本以為禎今生都要過那種無牽無掛的瀟灑日子,誰知突然傳來婚訊,因而我心中實在不甘……”

除了武禎,裴季雅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談論起這種事沒有絲毫羞怯扭捏,態度大方舒朗,哪怕太過直接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也教人沒法對她生出惡感。

武禎聽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縱使裴季雅說的深情,仿佛已經戀慕她許久,武禎也沒有絲毫觸動。

武禎:“表兄莫非是對我有意?”

“裴表兄,既然你我乃是兄妹親人,我便直言了,其實,你並不如你說的那麽喜愛我,或者說,你對我並非男女之情。”武禎說的篤定。

裴季雅:“我並不著急此事。”

裴季雅詫異,“禎怎麽會這麽想,我對禎確實是真心實意的,只要想到禎日後會屬於另一個人,我心中就如火燒灼。”

“裴表兄,”武禎放下茶杯問:“你的未婚妻死去多年,這些年怎麽不再為我找個表嫂?”

武禎敲敲桌子,忽然笑起來道:“哎,表兄上次見到我與梅家大郎,可曾注意他的眼神?”

裴季雅愛拐彎抹角,但這不是武禎的習慣,她更喜歡有話直說。

裴季雅不明所以,武禎就道:“下次表兄注意看看,看我那未來郎君望著我的時候,是什麽樣的眼神與表情,你自然就會明白了。表兄看我,從未有那種發自內心無法掩飾的心意。”

武禎今日不是為了喝茶來的,這幾日她與裴表兄相處,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她是一心把裴季雅當表兄親人的,但裴表兄似乎對她有其他的意思,總是似有似無的做些曖昧舉動,說些意有所指意味深長的話。武禎本就是個敏銳的人,察覺到這些後,她便想與裴季雅說清楚。

裴季雅不以為然,還有兩分委屈:“禎是否太過武斷了,你非我,如何知道我對你就不比梅家大郎?”

裴季雅笑的和善,心裏卻想著不如下次直接毒死那個梅家大郎好了。

裴季雅是端正的坐姿,姿容風韻都說不出的優雅,武禎則隨意的多,人靠在憑幾上,一條腿架著一條腿垂著。她打量自己這位從容微笑的裴表兄,想起一件往事,“當年表兄住在我家中那段時間,我就知道,表兄性子與一般人不同,表兄對所謂喜愛之物,也與旁人不一樣。”

完了她又加了句:“不過我覺得梅家大郎會喜歡這種,他口味比我清淡多了,裴表兄大概能和他聊得來,下次我讓他來嘗嘗表兄的茶。”

“表兄可記得,當年表兄得了一只良種小馬駒,十分喜愛,每日親自喂它草料?那馬駒性格孤傲,除了裴表兄,從不理會其他人。後來有一次,裴表兄病了幾日,無法親自去喂食,我便替表兄喂了幾日,那馬駒對我也親近起來。可是表兄病好之後,卻令人殺了那馬駒,只因為它接受了我的喂食。”

武禎終於放開摧殘花朵的手,給面子的嘗了一杯,然後誠實的告訴這位裴表兄,“又苦又澀,喝不慣這味,不如甜茶。”她煮茶湯是習慣加甜棗桂圓一類的,對於裴季雅這種風雅人物的喝茶法,武禎表示做派看著不錯,但味道不能恭維。

“我知表兄一直以來就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也知曉表兄收藏了些奇特寶物,”武禎敲著憑幾扶手,發出篤篤輕響,“表兄心中,對馬駒的喜愛,與對一卷書一件古物的喜愛,都是一樣的,便是此刻說對我,也無不同,如此偏執獨特的‘喜愛’,表妹我消受不起。”

時人喝茶,大多愛往裏加許多東西,熬成一鍋茶粥,裴季雅卻不同,他只用茶葉烘幹,研磨成粉,用沸水煮茶,什麽旁的雜物都不加。煮好這味道清淡的茶,推了一杯到武禎面前,裴季雅道:“南邊的顯貴如今都更愛喝這種清茶,禎也嘗嘗,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聲音帶笑,眼神卻很冷,攜著芒刺般的銳利,還有幾分懷疑探究。哪怕是裴季雅,此刻坐在她的面前,也不由覺得窒息,只因武禎身上的壓迫感實在太重,任何人在她眼前,好像都平白矮了一寸。

屋內的瓶子裏也插了兩枝剪下來的玉樓春雪,武禎等著裴表兄煮茶,閑得無聊揪起瓶中牡丹花瓣。

裴季雅靜了一會兒,笑了:“禎如此說表兄,真教表兄傷心。”

這邊待客的園子裏種了許多牡丹,正是開花的季節,大朵的花盤格外好看。這一園因著裴季雅的喜好,種的是白牡丹,雖同樣是白色,卻有好幾個不同的品種,照玉白、送夜香、清瓊、雪塔和玉樓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