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風暴之心(一)(第2/3頁)

尤利亞不覺得陛下是一個有這種“特殊”愛好的人,所以他更不明白為什麽弗朗索瓦四世對沒藥情有獨鐘。

這股濃郁的香氣離他遠去了,小皇帝彎著腰,用匕首的尖端挑起雷德裏克的頭發,端詳了一番他的臉,很快感到了無趣。

“這眼神可真糟糕。”

小皇帝輕飄飄地評價了一句,轉頭對自己的情人說:“親愛的,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

尤利亞在胃裏惡心的攪動裏聽見青年含笑著說話,好像這不過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殺了他,把他的頭帶給我,你就可以獲得都德萊以北的瓦塞汀小鎮作為你的封地。”

尤利亞是個自私、淺薄、貪婪、惡劣的人,但他確實沒有殺過人,弗朗索瓦的話像毒蛇一樣鉆進他的耳朵,在心臟裏窸窸窣窣地播種下帶毒的種子。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陛下手裏接過那把匕首的,腳下仿佛踩著雲朵,每一腳都恍恍惚惚地踩不到地面,他恐懼至極,渾身都在發抖,如同一只明知道前面有陷阱的老鼠,卻要為了陷阱上懸掛的奶酪盤桓不去。

雷德裏克從發縫裏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這個眼神像一桶冰水,從天而降淋透了尤利亞全身。

輕蔑、傲慢、鄙夷……尤利亞可以從裏面看見人生前二十多年遭遇的一切冷遇,在他還是一個混在樂團裏不起眼的小提琴手時,端著酒杯的貴族們都是這樣看他的,他們從不大張旗鼓地表示自己的不屑,可尤利亞能從他們不動聲色的回避、側過臉那點意味深長的笑容、毫不停頓的腳步裏察覺到那種居高臨下的蔑視。

不過和尤利亞以前混跡的鄉紳莊園主圈子不同,現在跪在他面前、等待他最終審判的是一位貴族中的貴族,真正的大人物。

一位多麽尊貴的公爵大人啊,他的命運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裏!這樣的認知讓尤利亞的恐懼奇跡般地煙消雲散,另一種興奮從心底裏蔓延上來,尤利亞感覺自己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這種力量讓他超越世間的一切,所以當雷德裏克以這樣的眼神看著他時,尤利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你不過是一個等死的可憐蟲,一個應當乞求我饒命的囚徒,憑什麽還用這樣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我?!

巨大的憤怒裹挾著尤利亞的理智,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手裏的刀已經穿透了雷德裏克的脖子,噴湧出來的血濺了他一頭一臉,他聽見了小皇帝悶悶的笑聲,然後是輕描淡寫的囑咐:“——切關節,別把我的刀磨壞了。”

刀刃擦過血肉和經絡時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骨頭切切擦擦地響,他的手一動,流不幹凈的血就從猙獰的脖子裏一股一股湧出來,怎麽也沒有盡頭,尤利亞割啊、割啊,恐懼和慌亂到最後都變成了麻木,他機械地揮舞著手臂,只覺得視線裏的所有東西都是血紅一片,手指掐進黏膩柔軟的血肉裏,每動一下就發出粘稠的咕嘰聲,這個聲音一天天回蕩在他的夢裏,就像是他怎麽也洗不幹凈自己的手一樣。

但尤利亞並不害怕,他一遍遍地回想那天發生的一切,從中獲得了扭曲病態的快感——公爵又怎麽樣?王室末裔又怎麽樣?還不是死在了他手裏!

那天之後,每當他想起雷德裏克·克勞狄烏斯·波提亞這個名字,下半身就會不受控制地堅硬起來,這和任何情|欲都無關,僅僅是他的神經在回味那種劇烈澎湃的快感,尤利亞雙手撐在銀盆邊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自從雷德裏克陣亡後,加萊就不再掩飾他們的動作,大搖大擺地將旗幟都打了出來,包括象征著君主蒞臨的王旗。

拉斐爾乘船抵達亞述的當天就發起了低燒,不穩定的船上生活讓他的食欲降到了低谷,如果不是費蘭特用盡各種手段軟磨硬泡,拉斐爾甚至會連續兩天不進食,只喝一點水充饑,雷德裏克的死訊就像是最後一根羽毛,徹底將他糟糕的身體壓垮了。

不過和之前來勢洶洶的病情相比,這次拉斐爾只是感覺疲倦無力,持續的低燒讓他眼眶通紅,耐心也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底線,他總是睡不著,費蘭特只好動了點歪腦筋,想辦法把他的精力在床上消耗幹凈,逼他閉上眼睛休息幾個小時。

教皇的旗幟重新飄揚在了城堡上空,在統帥被俘虜殺害、士兵群龍無首的現在,教皇的到來無疑是一針強心劑,拉斐爾每天早晨都會到軍營裏去轉一圈,和每一個士兵說一兩句話,午後則去城鎮裏和亞述的當地居民見面。

一位親切、和藹、體貼的君主顯然很容易得到人們的愛戴,他對士兵們說“雷德裏克的死並不是一切的結束,他為了教皇國付出了生命,我們要繼承他的遺志繼續前行”,對當地居民們說“死去的統帥是我的親弟弟,我的悲痛超越任何一個人,但我並不後悔讓他踏上戰場,因為這裏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亞述,薩爾貢家族永遠是這片土地的庇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