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嫁(四)

慕聲皮膚白,像是剔透的白玉,臉上的血道子便顯得格外突兀,觸目驚心。

淩妙妙讓這轉變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慕瑤看著弟弟的臉,冷淡如她,也被逼出了一絲笑意:“我沒事。”

他瞪圓眼睛,長睫根根分明,彎出一個帶韌性的弧度,烏黑的眼珠反射出慕瑤的臉,那樣無辜的神色,好像受傷的不是慕瑤而是他。

“可是我痛……”慕聲抓住她的手不放,將其貼在臉上,竟然撒起嬌來。

方才還滿臉戾氣的慕聲瞬間變了臉色,溫柔地看向慕瑤,“阿姐,疼嗎?”

慕聲生了一張精致的臉。

“阿聲……”慕瑤虛弱的聲音響起,她躺在西廂房的床榻上,伸出纖細的手臂,拉住了慕聲的袖口。

到底沒有血緣關系,姐弟二人雖然都很美艷,但不是一種美法。慕瑤的美讓人想起山巔上潔白的積雪,清冷疏離,孤傲高潔。

“我不過出門采個藥,阿姐就能出事,你到底是怎麽看的人?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陪著她,別丟她一個人,你……”

慕聲則恰好相反。他是一朵帶毒的花,眸中含情,有一種介於少年和少女之間的青春又墮落的昳麗,能引誘人沉淪。

慕聲和柳拂衣已經爭執起來。

慕瑤咳了兩聲,對眼前的撒嬌視而不見,冷淡地抽回手去:“疼就回去上藥,還有力氣在這裏大呼小叫?”

這樣的人竟然是個病嬌、人格分裂、心理變態,像是一朵內裏早已壞死的鮮花,這怎麽能不讓人絕望?

善良純潔的慕瑤,以為自家向來乖巧的弟弟是一時炸了毛才對柳拂衣咄咄逼人,覺得他不講禮貌。

眼前這個少年遠遠走來,發尾露出個尖兒,上下擺動,使人聯想到初春第一朵鵝黃的迎春花,或是柳條上剛發出的嫩芽,或者,飽滿的橘子咬下去的一口汁水迸濺。

慕聲怔了怔,輕飄飄地看了柳拂衣一眼,眼中的威脅意味一閃而過,馬上又被一副委屈的神情取代。長睫傾覆下來,宛如扇子叢沒精打采地扇不起來,

她以為,作為一朵合格的黑蓮花,會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低調又陰沉的氣質。

“阿姐,我不是故意發火的……今天要不是我趕回來,你差點出事了!我都告訴過他不要把你一個人丟下了,一時片刻都等不了嗎?”

要不是黑蓮花使用了自家絕技炸火花,暴露了身份,她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少年就是慕聲。

柳拂衣站在一旁,心疼地注視著慕瑤,滿眼隱忍的自責。

相比之下,可憐的男二號慕聲連外貌描寫都沒有幾句。

“好了。”慕瑤揉著太陽穴,耐心道:“是我讓拂衣去的。我本就沒什麽事,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看著。拂衣是想快點把大妖捉住。”

浮舟大部分筆力集中在柳拂衣身上,寫他柔和又寂寞,冷淡又多情,力圖用大量的外貌描寫突出男主角多變又奇異的魅力,以至於妙妙見到柳拂衣,第一時間就能對號入座。

“捉妖比姐姐的命還重要嗎?”慕聲氣得狠了,驟然擡高了聲調,“他把你一個人放在房間裏,姐姐你一點也不怪他嗎?”

又暗自嘆了一回,慕聲與她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他瞥了柳拂衣未來得及脫掉的喜服,恨恨道,“他跑去和別的女人成親!”

妙妙嘆了一回,中分和美人尖實在是絕配。

“慕聲!”慕瑤終於怒了,“都說了拂衣是與我知會過的,成親只是做戲,你怎麽不依不饒?”她吸一口氣,“爹娘是怎麽教你的?除魔衛道之家,怎能出貪生怕死之輩?”

他的頭發極黑,額前碎發微卷曲,自然地向兩邊分開,露出漂亮又柔和的美人尖。額頭白皙,擡眼向上一看,黑眼珠極亮,如湖水中完整地倒映出兩枚月亮。

慕聲氣得心火旺盛,咬著牙退了兩步。

不僅如此,他還紮了個高高的馬尾,從正面可以看到尾端的白色發帶恰到好處地點綴在發間,一股由內而外的少年氣,猶如玻璃碗裏的檸檬香。

柳拂衣忍不住撲到床邊將慕瑤抱在懷裏,閉上了眼睛:“瑤兒,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這鵝黃很淡,引人注目又不至於搶眼。沿著衣領邊緣掐了一道黑色的邊,剛硬又霸道,這衣裳穿在他身上,竟然不顯柔,只顯俏。

慕瑤一腔怒火瞬間化作似水柔情,她捧著拂衣的臉:“別自責,拂衣,顧全大局是對的,阿聲也是氣急了……”

慕聲是浮舟筆下男主中的一股清流,他不穿白衣也不穿青衣,英雄救美一出場,穿著少女才會穿的鮮亮又柔軟的鵝黃色。

二人額頭相抵著,開始纏纏綿綿訴衷情,聲音越說越小,最後變做了耳語。

妙妙打起精神來,借著燈籠發出的暖黃微光,仔細地打量了一回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