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魂魄與檀香（十六）

柳拂衣終於覺得他有必要替慕瑤管教一下弟弟了，他幾乎是瞪著他低斥出聲：“有你這麽問話的嗎！”

慕聲將柳拂衣的手拂下來，似乎是勉力控制住了自己，冰涼地看他一眼：“攔我做什麽，我在問話。”

“柳公子——”慕聲看著他，嘴角上勾，滿是譏誚，眼裏沒有一絲反省的意思，反過來興師問罪，“你先前與淩妙妙形影不離，現在連她人也看不住，還來管我如何問話？”

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別說被掐著脖子，就是誰敢大聲對她說一句話，都會被拖下去杖斃。就算是那些恐怖的噩夢，也沒有像剛才那樣，讓她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你……”

端陽癱坐在了地上，抖成了一團，驚魂未定地捂著脖子，目光呆滯地咳了起來。

慕聲已經轉過身去，俯下身來，冷淡地看著發抖的端陽帝姬，嘴角的笑收了起來：“淩妙妙人呢？”

慕瑤這個弟弟一向只在姐姐面前乖巧，待旁人稍顯生疏，他是知道的，他還知道他頗有些脾氣，不能被人惹急了。可是他萬萬想不到他突然會做出這種出格的事，事情發生的太急太快，直到此刻，他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簡直像做夢一樣。

端陽的淚珠啪啪地直往下墜，睫毛拼命抖著，使勁遏制著自己的抽泣：“在……在那叢蓬草旁邊，遇見……見一只鬼，本來叫的、的是我，沒想到她、她替我、替我去了，坐了一頂紅色的轎子，往、往那邊去了。”

他驚出一身冷汗。

又是轎子！柳拂衣猛地一愣，無限擔憂湧上心頭。

“阿聲！”他幾乎是立刻沖過去將他拉開，有些失態地沖他大吼：“你瘋了嗎？”

慕聲聽著，烏黑的眼珠微微一轉，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少女蒼白的臉，一瘸一拐的身影，滿額頭的汗水打濕了眉毛。

柳拂衣這才意識到，眼前的慕聲竟然是真心實意動了手，如果他再不出手，下一秒，這少年就真的要把端陽帝姬給弄死了。

……自作聰明。

端陽的眼睛瞪得極大，她的臉立即因充血而漲紅，她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流了那樣多的血，想必紮得夠深，走也走不了，更何況是從陶熒那裏跑出來。就這樣，還敢不自量力，替別人出頭？

柳拂衣感到一陣微風刮過臉頰，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慕聲橫出一只手，徑自掐向了端陽的脖子，幾乎是扼住她瞬間移動了數步，狠狠將她撞在了樹上，那雙水潤潤的眸子，毫無波動地凝視著她：“人呢？”

知道她性命無虞，但性命之外的事呢？

端陽戰戰兢兢，兩腿發軟，不敢直視慕聲烏黑的眼睛，只得看著柳拂衣，語氣中充滿懊悔：“我……我與她鬧著玩的，我也沒想傷她，只是想嚇唬她一下，誰知道她自己撞上來，就……”

眉頭輕輕一壓，身形一閃已經向外飛掠而去，黑色的衣角如過境的台風。

柳拂衣看著他們二人一個眼見刀光，另一個嚇得臉色慘白，一時有些急了，“到底怎麽回事？妙妙怎麽了？”

忽然覺察到柳拂衣跟了上來，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戾氣，一個火花炸毫不留情直炸身後，喝道：“給我回去看著阿姐，她若出事，我唯你是問！”

“我……我不是故意……”她慌亂之下，語無倫次。

那火花差點炸在柳拂衣臉上，他猝不及防，不得不後退幾步躲避開來，等雲消霧散，慕聲早已經消失了。

“是你捅的？”

他十分驚愕地站在原地，心想，今晚的阿聲簡直瘋了。

慕聲的眸子沉成了危險的黑。天家公主，驕橫跋扈慣了，想要什麽都是直接拿來，偏偏淩妙妙與她喜歡同一個人，又不如慕瑤有術法傍身，自然是想怎麽欺淩，便怎麽欺淩……

“等一下！等一下啊！”淩妙妙使勁掙紮，努力不挨到那焦黑的身體，背上出了一層汗，“本宮……本宮才見到這個，這個聖童，你們能不能先讓我跟他熟悉熟悉——”

“……”慕聲順著柳拂衣的目光，轉頭望著她，那神色讓端陽打了個寒顫，不禁向後退了幾步。

她甚至懷疑，可憐的聖童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會不會一碰到焦炭，就直接碎成渣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端陽，恰看到她慌亂的一張臉。

可那畢竟是人肉組織纖維，不是碳啊……她這樣一想，鼻端焦臭的味道更加明顯，胃裏即刻翻騰起來，頭暈目眩，強忍著沒有吐在屍體身上。

柳拂衣看著他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匕首”指的是哪一個，再向前回憶，他似乎在救人時那匕首交給了端陽帝姬，此後一直沒有收回來。

“陶熒師父那邊沒有消息了，會不會是出事了？”一個小鬼怯怯地問，“他說了，會過來看儀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