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地裂隙（八）

她倒退兩步，裙擺搖晃，地上閃亮的幾個點驟然浮現，匯成個圓，像鐵籠子的底蓋，等著收網。

恍惚中有微風掠過她頭頂，燭火詭異地四下搖擺，滿室虛影亂晃，她猛地擡頭，柳拂衣面色鐵青似鬼，無聲無息地坐在窗口，正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轟隆隆隆——”

瞳孔驀地放大——盒子裏空空如也。

地宮猛然晃動起來，恍惚中讓人有種船行水面的錯覺，隨即，清暉如水當頭潑下來，潑成了一條銀亮的光帶，月光照亮的地方，甚至可以將屏風上繪畫的幾絲啞墨照射得分毫畢現。

她心中一喜，顫抖地手掀開盒子。

裂隙開了！

她不信邪，又貼了一張，符紙再次飛速地燒掉了。灰燼滑落的同時，慕瑤忽然發現盒子上畫的鎖消失了。

淩妙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原著劇情，要等幻妖正面對上慕瑤，才需打開裂隙借天地之力。可是她們都已提前行動，事情還算順利，幻妖一去就沒回來，廳堂裏只有她一個人，裂隙怎麽突然就開了？

她背上汗水濕透衣衫，一手摟住那硬物，一手在懷裏迅速摸出一張符紙，蓋住了鎖，符紙貼上的刹那，扭了一下，起了皺，即刻燃成了灰燼。

她死死盯著緊閉的那扇房門：難道，在她的眼皮底下，慕瑤還是出事了？

這鎖，原是幻妖畫的封印。

身前一道黑影掠過，帶過一陣混合著花香和甜膩的氣息，她被人推著倒退幾步，踉蹌著退進了黑暗裏，隨即被猛地壓在了墻上。

枕下果然有一只成人巴掌大小的漆黑盒子，她的心跳急促，將盒子抽出來。盒子口上以小兒塗鴉的筆法畫著一只鎖，卻緊緊閉著，她兩手一掰，沒能打開。

脊背驟然挨住冰涼的墻面，她本能地想要逃離，那人已經貼了上來，用身體將她死死挾制他與墻面之間，在她尖叫出聲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枕頭對五歲的女孩兒來說，顯得有些高了，慕瑤緩緩靠近，伸出纖長手指，將枕頭掀開了一個角。

“……”

屏風後是一張小床，枕頭旁邊有幾只被開膛破肚漏了棉絮的布偶東倒西歪，又小老虎，也有娃娃，布偶旁邊是膨起的枕頭。

淩妙妙瞪著眼睛看到屏風縫隙裏掠過幻妖紅色的衣角，小女孩陰郁無聲地走回了廳堂，面無表情地環繞一周，沒有發現他們，又走了出去。

房間本就只靠燭火照亮，還有屏風格擋一層，顯得昏暗曖昧。慕瑤的目光逡巡一周，沒有發現異常，繃緊脊背，繞過了屏風。

觸到幻妖掃視的眼神的瞬間，淩妙妙打了個哆嗦。她睫毛輕顫，低眼往下看，黑暗裏伸手不見五指，再看也是枉然。

……是柳拂衣的風格，慕瑤淡笑。

心跳一陣紊亂，剛才若沒有這一躲，她就是暴露在幻妖面前的活靶子。

床上的帳子規規矩矩地掛著，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床單上不見一絲褶皺。

二人緊緊貼在一起，她的睫毛快要掃到他胸口的衣襟上，她幾乎被慕聲的氣息包圍了。

房間很大，以一張繡著青竹的屏風為分隔，一分為二。靠門是十娘子和李準睡的大床，這些日子，幻妖令柳拂衣睡在這裏，以便供她隨時差遣。

看來，只要裂隙一開，他就會來，劇情沒有因為她的自作聰明發生任何改變。

她一個人站在屏風背後，惴惴不安地盯著轉角，好幾次盯花了眼，杯弓蛇影地看到了幻妖的衣角。

只是……

按她們商量好的，妙妙站在放門口望風，一旦形勢有變，即刻敲三下房門，提醒慕瑤出來。

手心滾燙的溫度傳遞到她的唇，簡直像是用電熨鬥燙她的嘴。

如果運氣正常，幻妖一旦靠近被打昏的柳拂衣，就會被那五張符紙聚成的陣暫時困住。慕瑤要趁此機會進入幻妖的房間，去奪柳拂衣的心臟。

這人發燒，還燒得不輕。

六角風燈的搖晃慢慢停止，地上恍惚的一團紅光不再變幻，一切重歸寂靜。淩妙妙濕透的後背貼在了冰冷的墻面上，幾乎把自己站成一根柱子。

幻妖繞了一圈又離開。慕聲放開手，倒退一步，轉身走到了有光的地方，妙妙離開了墻，提起裙擺跟著他走了幾步。

屏風背後，那間始終鎖著的房間吱呀開了一條縫，妙妙透過門縫，看見了慕瑤清冷的琉璃瞳，慕瑤沖她點了點頭，旋即無聲掩上了門。

慕聲轉過身望著她，聲音很輕，話中譏誚之意，聽起來恍若隔世：“你以為擋住自己的臉，幻妖就看不見你了？”

幻妖走遠了。

“……”

她閃身進了廳堂，藏在巨大的屏風後背後。透過屏風的縫隙，能看到正在修剪指甲的幻妖扔下剪刀，跳下圈椅，狐疑地往廚房走去，小小的女孩走路像貓兒，幾乎沒有聲音：“柳哥哥？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