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回鄉記(二)

“想回家嗎?”

隨後的十幾分鐘裏,她一直保持著暈乎乎的狀態,回答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問題。

“嗯?”她發出一個短促的疑問音節,有些茫然,“不是已經回家了嗎?”

淩妙妙腦子裏昏昏沉沉的,怕驚醒了夢,就沒動,任他抱著她,手上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不是這兒。”他一邊抱著她輕聲說話,一邊留戀地吻她耳垂,震得妙妙的耳廓酥麻麻的,活像是哄騙。

……荒唐,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想呀。”她眨巴著眼睛,疑惑地說。

“不信?”少年拉住她掙紮著去摸蠟燭的手臂,圈住了她,臉頰在她發頂輕輕蹭了蹭,帶了點冰涼的笑,“你點上燈,就見不著我了。”

對方沉默了片刻,又用冰涼的唇親親她,問,“那怎麽還不走?”

做夢無疑……

“說起來你都不信。”妙妙垂下眼嘟囔,“你現在跟二傻子似的,離不了人。”

說話了……

“……”

“……”

淩妙妙的聲音很輕,像是和老友徹夜長談似的,把肚子裏的苦水一股腦往出倒。

那個影子看她半晌,清越的聲音傳出來:“你做夢呢。”

“起碼也得等慕姐姐他們把雪魄冰絲拿回來試試,我才甘心。”她扳著手指頭數,“再說了,剩下爹一個人怎麽辦哪。”

驟然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怯怯的。

說了半晌沒回應,妙妙生怕這夢漸漸褪色了,或是做跑偏了,用力拽緊了他的衣服,“……你怎麽不說話了?”

她試探著開口:“你怎麽醒了?”

她從下往上睨慕聲隱在黑暗中的臉,只隱約看到他眼睫顫動。

手還沒挨到人,便被他反握住手腕,伸手一拽,把她抱坐在了腿上,她驟然貼近了他的胸膛,甚至聽見清晰的心跳聲。

“你什麽時候回來呀?”她追問了一句。

她慢慢地爬起來,側眼看著他,然後伸手摸向了他的肩膀。

少年譏誚地翹起嘴角,潤澤的眸泛著一點月色的光,側眼望著她:“現在這樣安靜聽話,不好嗎?”

即使他坐著一句話也不說,光看模糊不清的面目和姿態,她也能分辨出來一點什麽。

“好個鬼。”妙妙差點委屈哭,“我養只鳥兒,鳥還會叫呢,哪像你。”

妙妙眯著眼睛看了半晌,伸手往旁邊一摸,空空的被褥冒著涼氣,心裏咯噔一下,砰砰跳起來。

慕聲眸中似有惱意閃過,扳過她的臉,低頭狠狠碾磨她的唇,帶了點懲罰的味道:“這樣便嫌棄我了?”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她。

……

那人身上沐浴著月光,如霜的光落在他逶迤的長發上,一段一段地發亮。

夢醒之後的清晨,淩妙妙感到非常愧疚。

半夜裏,妙妙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看到床邊坐了個人,差點嚇出一身冷汗。

黑蓮花安穩地躺在旁邊躺著,見她醒了,還湊過來抱著她柔順地蹭蹭,十足親昵的模樣,她卻只顧著沉浸在夢裏跟別人親吻。

月光明亮,從精巧的花窗投射進來,拉成了斜斜的菱形。

“沒嫌棄你。”她捧著慕聲的臉,吧嗒親了一下,滿臉愧疚地承諾,“這樣也挺可愛的,真的。”

但他少見地睡得這麽沉,妙妙不想叫醒他,便輕手輕腳地跨過了他,“呼”地吹了燭火,睡了。

妙妙懷著這樣愧疚的心情收拾洗漱,去見了表嬸,說話的時候,還有些心不在焉。

遊戲對象沒有回應,她感到有點失落。

“沒睡好吧?可憐見的孩子。”遠道而來的表嬸嘖嘖嘆息,眼裏全是心疼,“走,去你房間坐坐,你靠著歇歇,表嬸跟你說說話。”

妙妙:“……”

妙妙來不及拒絕,就被表嬸領到了房間,摁在了床上。

今天,她一掀開帳子,意外地發現他竟然躺平睡了,睫毛安穩地垂著,雙手擱在腹部,像個睡美人,一點兒都沒有被驚醒。

“表嬸我坐著說就可以……”

她每次都會躲貓貓似的將臉藏在帳子後面,然後這樣張牙舞爪地出現,逗他一下,他便坐在床上,漆黑的眸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好似對突然多出個人來感到新奇得很。

“躺著。”表嬸壓著她的肩膀,“歇歇。”

慕聲的半妖狀態,沒什麽節律可言,日夜像是貓頭鷹一樣睜著眼睛坐在那裏,通常是淩妙妙熄燈躺下以後,他才跟著一起睡。

“……”淩妙妙惶恐地撐著床,很怕自己說著說著,真的睡著了。

這是自打他出事以來,她發明的小遊戲。

表嬸的目光環視一圈,看到了桌前坐著的慕聲。

妙妙飛快地洗漱完畢,連跑帶跳地摸到床邊,驀地把帳子一掀。

他實在太安靜了,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時候,幾乎不發出一點兒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