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家

秦恬以前對出國那些事兒的態度,是很復雜的。

她一學語言的,在別人看來,不出國鍍下金,在國內這種所謂外資企業都講中文的情況下,基本是沒什麽盼頭的。

可要她出國,父母得賣房子砸養老錢,她自認付出絕對會大於收獲。

而她自己,對於出國這種窮孩子吃苦富孩子墮落的活兒,並沒有很大興趣。

所以她面對一些出國的機會時,一向是抱著視而不見的態度。

她學的德語,在醒於柏林時,並沒有很大的感覺,只是想當然的嘆息聲,這就是命,而迫於形勢,她並沒有多少時間去感嘆什麽。

就算到了波蘭,巨大的生計壓力下,她也頂多是因為竟然有機會學波蘭語而偶爾一邊背單詞一邊驚訝那麽一下。

可是現在,到了大多數女孩子夢想的巴黎,她忽然有了這個感覺,神奇的,她竟然出國了!

巴黎這座城市,確實很有氣質。

柏林冷硬而嚴肅,要說大氣什麽的,不如說是有種軍國主義特有的威嚴感。

可是巴黎,真的大氣而優雅。

古老而充斥著藝術氣息的房子或是羅列在寬闊的馬路兩邊,盡頭大多會是一個有著精致噴泉的小廣場,亦或是相隔著一條窄窄的小巷,裏面透著與中國的鄉村小巷神似卻又華麗很多的悠閑氣息。

她跟隨著戰爭的步伐四面行走,早就習慣了德國軍隊帶來的凜冽和壓迫感,所以相比那些偶爾匆匆走過表情恐懼的巴黎人,她的步伐,顯得更加悠閑和自在。

冷硬的坦克和裝甲車停在路邊,德國士兵靠著路燈或是車子隨意的閑聊,手中拿著槍和香煙,他們會對著路過的巴黎美女和旁邊的建築指指點點,時而嬉笑時而打鬧,這樣的場面在巴黎市內隨處可見,古老恢弘的建築和坦克,矛盾卻又和諧的畫面。

柏林雖然完好,全四面充斥著激進的人民和備戰的氣息,波蘭已成廢墟,人民頹喪而絕望,滿是白色恐怖,可是巴黎,它投降了,它依然完好。

於是巴黎的人們,就像是溫室中的花朵,感受到了溫室外腥風血雨,卻始終無法深刻體會,看到來自異國的軍隊,那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侵入溫室的食人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所以說,相比在波蘭看到的,秦恬深刻感覺,巴黎的人民,多了份從容,少了一份血性。

巴黎市區很大,分了好幾個區,從秦恬進入的地方,到達她的目的地第七區還要走好久,她一路左顧右盼,並沒有看到傳說中的埃菲爾鐵塔或者凱旋門,或許這些建築在更遠的地方,顯然,相比遊覽觀光,她更需要一張床和一個擁抱。

本來她盲目的走著,沿途問了兩個路人,勉強找準了方向,一路義無反顧的走,可直到夜色降臨,她進入了第七區,卻始終沒在路口的指示牌上看到奧賽街。

等到路燈亮起,她終於有些急了。

左顧右盼,隱隱看到前面有一個路人,她追了上去,喊了一聲:“請等一下!”

路人停下了,在路燈下轉身,看著她。

竟然是個高挑的西方美女。

她表情冷淡的看著秦恬,盯了一會:“什麽事?”

好,好好聽的聲音!

秦恬瞬間想起一首歌,莉莉瑪蓮,那種慵懶的,磁性的女低音……

“我,我想問一下,奧賽街往哪走?”

“奧賽?”女郎左右看看,指著右邊,“那兒筆直走,過三個路口,左轉。”

秦恬順著她的手指探頭看著,在昏暗中勉強記了一下路線,點頭道:“謝謝,謝了!”

女郎點點頭,轉身就走。

出於好感,秦恬忍不住又叫住她:“那個,女士,您,晚上,一個人……還是,小心點吧……”

女郎一頓,轉身朝秦恬微笑了一下,雖然沒什麽溫度:“謝謝,你也一樣。”

“恩恩。”秦恬得到回應,頗有點受寵若驚,樂呵呵的向右轉,快步走去。

奧賽街,十九號。

秦恬炯炯有神的看著眼前這幢三層建築,它與沿街的建築和諧的融為一體,只是在門面上做出了中式的飛檐,屋檐上掛著燈籠,二樓與一樓正中的兩個燈籠間掛著一塊牌匾,藍底金邊,金色的隸書寫著:“福氣樓。”

福氣樓……

秦恬腦中飛速劃過諸如樓外樓,黃鶴樓,嶽陽樓等等眾多名字,甚至悅來客棧,龍門客棧,七天連鎖……

就是沒想到福氣樓那麽,額,中正平和的名字。

好在,她可以確定這是自己家。

她在門口站了許久,怎麽都完全調整好心情,這不僅是所謂的近鄉情怯,更是一種恐慌。

裏面,是“她”的父母,可是,她一個都不認得。

認錯了怎麽辦,穿幫了怎麽辦,沒有人……怎麽辦。

至少目前看來,雖然門口的燈籠亮著,可是三層樓,沒有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