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囚徒

司州滎陽郡,季家塢堡內。

李躍忽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結結實實的捆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上,周圍的一切顯然都不屬於他生活的時代。

更不清楚自己一個剛剛畢業的外科醫學生,為何會來到這個世界。

沒有任何來由,眼睛一閉一睜,卻已換了人間。

腦海中也湧現出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仿佛漩渦一樣旋轉著。

而李躍這個名字,也是屬於這個身體主人的。

還未來得及多想,身體和腦海中的疼痛讓他再次昏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中那些飄散、旋轉的記憶忽然與自己融合起來,仿佛一團耀眼的白光,李躍醒了過來,朦朧的太陽正在頭頂發著昏昏沉沉的白光。

“你居然還沒死!”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書生負手走到面前。

李躍搖了搖腦袋,搜尋著記憶,此人是季家堡的賬房先生兼狗頭軍師,張善。

這具身體的主人正是死在他的拷打之下。

和大多數書生一樣,左右唇角留著兩撇長須,加重了他陰沉的氣質。

李躍盯著他,濃烈的仇恨從記憶裏仿佛火苗般竄起,身上的傷口也隨之疼痛起來。

“你的命很硬,我已經向塢主建議,明日將你送往鄴城作閹奴。”張善揚了揚手中的鞭子,冷峻的目光掃來掃去。

李躍動了動嘴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嘴幹的厲害。

全身上下,似乎只有腦子能動。

更多記憶在腦海裏蘇醒。

自己不是季家堡的人,而是附近黑雲山上的流民,陸續兩個多月的大雨,淹死了所有莊稼,眼看坐吃山空,只能下山借糧。

昨夜酒桌上說好的,借糧兩百石,三個月後,等黑雲山上莊稼熟了,熬過去了,連本帶利還兩百五十石,糧食不夠,以山貨野物補充。

季家堡的塢主季雍一口答應,還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什麽同是漢人,大家要守望相助,遠親不如近鄰等等,還準備收李躍為婿,將季家的明珠,遠近聞名的美人季鶯兒許配給自己。

哄的這具身體的原主心花怒放,胯下的兩道熱氣直接沖昏大腦,當場叫季雍“嶽父”,忍不住多喝了兩杯,竹筒倒豆子,將黑雲山的虛實全都說了出去。

然後兩眼一閉、一睜,形勢已變,色字頭上一把刀,東床快婿成了階下囚。

“看在同為、同為漢人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一馬?漢人何苦為難漢人?”李躍試圖打打感情牌,先別管其他的,活下來再說。

聲音沙啞的厲害,但還是能聽清楚的。

“哈哈哈……”張善前俯後仰的大笑起來,然後“啪”的一聲,鞭子狠狠抽在李躍身上,在葛衣上留下一條淡淡的血痕,一口唾沫也吐到臉上,“呸,誰跟你是漢人?我們季家堡在大趙治下,當然是趙人,你小子命好,長得也還算不錯,趕上太子挑選宮人,不然早把你撥皮抽筋了,再說你不過是個山賊,也有臉跟我們季家堡攀關系?”

如果被送入鄴城當閹奴,還不如被季家堡撥皮抽筋來的痛快。

“我有兩個、師兄弟,各有本事,你害了我,他們會為我報仇……”求饒不成,只能恐嚇。

記憶裏翻過兩張面孔,讓李躍心中頓生親切。

張善笑得越發猥瑣起來,“嘿嘿嘿,你黑雲山再厲害又能如何?這些年季家堡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黑雲山的賊眾願意下來正好,我們可以一鍋端了,拿你們的人頭去鄴城請功。”

“啪、啪”,又是幾鞭落下,李躍胸前火辣辣的疼。

不過他畢竟是個文弱書生,也就前幾鞭子痛一些,後面的幾鞭氣力不濟,落在身上也沒那麽疼了。

但張善滿頭大汗一臉興奮,唇邊的胡子也跟著顫抖,忽地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

亂世之下,似乎每個人都有些不正常了。

“住手。”一道悅耳的女聲打斷了張善的雅興。

兩人同時向左望去,只見木廊邊,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緩緩走來。

梳著擾鶴髻,髻上一支青玉步搖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盈盈款款間,正好襯托出她的典雅氣質,一身鵝黃色的寬袖束腰襯衫裙,腰間系著一條淡紅腰帶,端莊中多了一絲靈動。

就連左右的兩個丫鬟都氣質出眾。

不過她們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帶著深深的輕蔑之色,“敢對娘子不敬,當心剜了你那對賊眼。”

來的果然是季鶯兒。

以前只聽說她是滎陽出類拔萃的美人兒,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尋常,恐怕整個司州都找不出這般俏麗的人兒。

但李躍在後世屏幕上什麽美人沒見過?

所以很快就恢復過來。

季鶯兒掩嘴而笑,“當真是個有趣的人兒,不如留在季家當個家仆,吃喝是不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