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治

北山下,兩排簡易草廬拔地而起。

李躍不知道怎麽治瘟疫,卻知道怎麽有效遏制。

“每天的衣物必須清洗,所有人面紗不可摘下,不與流民正面說話,居住了房子,兩日熏一遍艾草……”李躍事無巨細。

幾十年的亂世,讓所有人更渴望秩序。

男人如此,女人更是如此。

女營的婦人們比戰兵和斥候更聽話,嚴格執行著李躍的各種防範措施。

流民們能喝上一口粥,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就滿足了。

能走到黑雲山的,基本就只剩下青壯了,老弱婦孺已經死在半路上。

傷害他們的不只有瘟疫。

望著一道道骨瘦如柴的身影,無力的躺在草廬中,眼神空洞而麻木,有人身上帶著刀劍留下的潰爛傷口,還有人手腳上有觸目驚心的野獸咬痕……

每天都有人死去,不是死於瘟疫,而是死於傷口的感染。

月姬要帶人去救治他們,被李躍攔住,“不可,必須隔離五日!”

心腸該硬的時候必須硬。

如果瘟疫擴散,對黑雲山就是滅頂之災。

沒人敢違抗李躍的命令。

這套隔離的辦法早已有之,《周禮·天官》記載:凡民之有疾病者,分而治之。死終則各書其所以,而如於醫師。

秦漢時期,還有專門收容病患的“癘所”,每逢大疫,朝廷會派太醫去診治療。

從第三日開始,陸陸續續有十多人上吐下瀉,高燒不退,連續兩日,人也就沒了。

還有六七人沒任何症狀,活蹦亂跳的,然後一口黑血噴出,突然栽倒,再也沒起來。

瘟疫來的極為猛烈。

李躍預想的各種治療手段根本沒用。

《傷寒雜病論》中倒是有幾張方子,但需要的草藥太多,黑雲山根本配不齊。

李躍暫時管不了感染著,只能管活著的人。

屍體在土坑中焚燒後,方才掩埋。

沒症狀者,遷到第二排草廬中,繼續隔離。

李躍這才允許月姬帶人為他們治療傷口,不過有傷之人也早已病入膏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這期間,李躍按照《傷寒雜病論》的藥方,嘗試用現有的同藥性的草藥替代,藥熬出來,喂給病患喝下,卻沒有任何效果。

浮在表面上照本宣科自然沒用。

李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苦讀《黃帝內經》和《傷寒雜病論》,凡是不明白之處,都與月姬商量著來。

月姬在醫術上的造詣遠高於自己。

很多似是而非似懂非懂的理論在她的講解下,變得異常清晰。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加上李躍原本就有些底子在,感覺漸漸摸到門檻。

中醫講究對症下藥,根據陰陽、表裏、寒熱、虛實辯證的來治病,同一種病在不同人身上的症狀是不同的。

李躍和月姬用山上不多的草藥,湊活弄出一鍋大青龍湯。

喂給三名無汗、脈緊的病患喝下,連續三日,其中兩人居然奇跡般的減輕病症。

這無疑增強了李躍的信心。

摸索著又弄出桂枝湯、麻黃湯,根據脈象和表症,喂給不同的病患服下。

雖然每天依舊有人死去,但被救活的人也在漸漸增多。

李躍每兩天,為他們熬一鍋骨頭湯,撒上野菜,增強體力,喝不下去的強行灌……

加上女營的悉心照顧、隔離等等措施,半個月下來,死者四百七十二人。

一支三千人規模的流民,直接減員七分之一,好在絕大多數的人活了下來。

李躍也有了些治療疫病的心得體會。

瘟疫分為疫、時行、時病、瘴、注、癘、傷寒等,南方多瘧疾,北方多傷寒。

別看傷寒兩個字不嚇人,實則致死率極高,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中有記載:卒然遭邪風之氣,嬰非常之疾,患及禍至,而方震栗……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

滎陽是北方,李躍自然全按傷寒來治,至於其他的怪病,李躍就沒辦法了……

“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將軍!”流民們跪在李躍面前,淚流滿面。

這年頭只要一聽說感染瘟疫,人人避而遠之,留下感染者自身自滅。

李躍的努力他們全都看在眼裏,“我黑雲山但凡有口吃的,就絕不會讓你們餓著!”

“多謝將軍!”

人群嚶嚶哭泣起來,雙眼多了幾分生氣。

從收容他們的那刻起,他們就成了李躍的忠實擁篤者。

“如今天下糜爛,百姓艱難,兄長是大英雄大豪傑,當救更多人。”月姬崇拜的望著李躍。

“你這丫頭,知道什麽是英雄?”李躍腦海中忽然飄過一句話,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