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戰

敵軍中營,張遇剛剛帶人掘土蓋滅了火焰。

傷亡並不大,很多人並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自相踐踏,被擠下山崖山坡。

前面廝殺聲仿佛驚雷滾滾,聲勢極大,震人心魄。

士卒們皆有畏懼之色。

“賊軍鋒芒正盛,我軍疲憊,不如暫避之?”震天的喊殺聲讓“初出茅廬”的鄭盛感到一陣驚悸,眼皮不由自主的抖動著。

血腥、兇殘、瘋狂……

盡管他在鄭家年輕一輩中出類拔萃,但紙上得來的東西,與那些從血火中走出的人相比,終究淺薄了許多。

“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之!誰退,誰就會兵敗如山倒!傳令,妄退一步者斬!”張遇也被逼出了兇性。

此戰若是敗了,身為豫州刺史的他就會顏面掃地,而這股山賊將會真正的崛起,成為豫州地面上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再多的陰謀都無法彌補戰場上的失敗。

平原作戰,這股山賊早就被他吃下了。

但在山道上,限制太多了。

他的騎兵、甲士、投石車、陣列,全無用武之地。

“使君有令,妄退一步者斬!”幾十名傳令兵大聲呼喊著。

松懈的士氣提振不少。

後退之人直接被督戰的親兵刺死。

“殺!”豫州軍也開始瘋狂起來,提著刀矛撲向前面。

前陣瞬間沸騰起來,兩邊人馬都悍不畏死。

後陣,火箭在夜空中穿梭,落入彼此陣列之中,照亮了整個黑夜。

在陣前搏殺的李躍只感覺越來越吃力。

沒倒下一個敵人,後面就會補上來三四個。

四周刺過來的刀矛越來越密集,放眼望去,寒光如潮,洶湧而來,洶湧而去,密不透風,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士卒身上的鐵甲,在亂矛不斷啄刺之下,絳繩斷裂,甲片脫落、凹陷,最前面的幾個悍卒胸前一片血肉模糊,血肉被剝離,斷裂的肋骨若隱若現。

即便受了如此重的傷,卻渾然不覺,沉迷在殺戮之中,最後被刀矛穿過胸膛,方才倒下……

就在兩邊即將陷入僵持時,背後呼聲大起,“殺!”

李躍回頭,卻是魏山帶著百余甲士趕來。

人人手上提著重兵器,眼中冒著淡淡的紅光。

前陣士卒主動讓開一條通道,魏山一人當先,左手圓盾,右手骨朵,居高臨下,如猛虎下山一般撲進敵群之中,大開大合,接連砸翻三人。

身後跟著五名親隨有樣學樣,狼牙棒、手錘、骨朵大開大合。

魏山統兵能力有所欠缺,但沖鋒陷陣卻是一員虎將,骨朵所過之處,傳來陣陣脆響,甲胄連同骨頭被砸碎了。

知恥而後勇,上一次攻山,魏山被苟瞻擊敗,深以為恥,在山上悶悶不樂了兩個月,現在逮到機會,自然竭盡全力的洗刷恥辱。

“受死!”魏山仰天咆哮,兜鍪不知何時脫落,一頭亂發在寒風中飛舞,露出左臉上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流如注,卻讓他身上的煞氣更重。

敵軍膽氣為之奪,陣腳不由自主的往後移。

後面的敵將大吼大叫:“後退半步者斬!”

但後退的人太多,督戰之人根本忙不過來。

很多人被擠下了山坡、峭壁,發出一連串的慘叫聲。

狹路相逢勇者勝。

李躍身為主將,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可能像魏山一樣猛沖猛打,他的第一隊是為了激勵士氣,也是為第二隊第三隊做鋪墊。

敵軍仿佛一個雞蛋殼一樣,最堅硬的部分都在外面,一旦殼被擊碎了,後面的更無反抗之力。

狹窄的山道,仿佛是為黑雲山部眾量身定做的戰場。

黑雲山這大半年來為了生存,幾乎無日不練,無日不戰,在惡劣生存環境裏掙紮求生,與野獸搏鬥,與四面八方的敵人廝殺……

從跟著李躍走下黑雲山的那一刻,他們就注定了征戰一生的命運。

而李躍知道,張遇並不是前路上最兇殘最強大的對手。

山上的大火,將戰場照的有如白晝。

仿佛整座軒轅山都在震動。

而這時,敵軍中戰鼓轟鳴,那杆“豫州刺史張”的牙纛向前移動,吼聲如雷:“一顆賊首換一石糧,有賊酋李躍者,賞錢五十萬,一百匹絹,一萬石糧,良田百頃,拜為牙門,上報朝廷!”

李躍心中苦笑一聲,為了弄死自己,張遇下了血本,五十萬錢不算多,這年頭錢並無多少購買力,但一百匹絹、一萬石糧、百頃良田卻有著致命的誘惑,尤其是對眼珠子窮紅了的人而言。

後面還加著牙門將、以及“朝廷”的嘉獎。

張遇能動用的資源比自己大多了。

李躍不得不佩服張遇的勇氣和決心。

從來都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而他這個穿鞋的居然來跟光腳之人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