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廝殺

聽了他的話,李躍感覺異常亢奮。

如墻一般的長矛不再那麽無懈可擊,似乎連矛手的動作都慢了很多。

身邊中壘士卒,不斷射出弩箭,敵軍雖然兇悍,但三四十步內,甲胄擋不住破甲的弩箭,更可況賊軍的鐵甲並不多。

近十萬人馬,除了四萬高力禁衛,其他人都是關中的流民,羌人、氐人、晉人……被時代的浪潮裹挾,能有一件衣服穿就不錯了,更別提鐵、皮甲……

他們發抗羯趙是對的,只可惜跟錯了人,時機也不對。

不管勝負如何,經歷此戰,羯趙在北國的統治也差不多走到了盡頭。

賊軍如麥子一般倒在地上。

中壘士卒射出弩箭之後,魏山、徐成帶著甲士乘亂殺了上去。

又是一陣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不過賊軍仿佛無窮無盡,如海浪一般洶湧而來。

石閔的人馬也消失在這浪潮之中。

李躍心中苦笑,終究沒能追上他的腳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慘烈的殺戮讓所有人忘記了恐懼,魏山、徐成、朱序各率一部人馬沖殺。

仿佛要在這海浪中尋找出口一般。

李躍大大小小打了這麽多場仗,就是今日最為艱辛。

賊軍被復仇的怒火裹挾,無懼生死,左手斷了,右手提刀刺砍,胸口被砸碎,只要還沒咽氣,就繼續提著矛向前攢刺……

梁犢敢把這幾萬人放在後面,肯定有十足的信心。

李躍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怨恨起李農來,仗本來可以不這麽打的,只需再過一兩個時辰,前陣的梁犢扛不住壓力,必然會調人支援。

也可能這些士卒的性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事已至此,諸軍當隨吾死戰!”李躍大吼一聲。

不可能所有的戰爭都順風順水,以後這樣的苦戰絕不會少。

比梁犢更兇惡的敵人還有很多。

忽然之間,李躍感覺以前跟張遇的大戰,簡直是小菜一碟。

而每場戰爭都是一次涅槃,只要不死,必然會更加強大。

生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破解之道便是殺出一條血路。

“死戰!”周圍親衛和中壘士卒也跟著大吼一聲,然後跟著李躍沖了上去。

六七條長矛貼著自己的腰滑了過去,還有兩支長矛刺在最硬的肩甲上,身邊的親衛更是以身體擋住其他方向刺來的長矛和刀。

李躍手中長槊也沒停,不斷向前刺出,帶起一蓬蓬的血雨。

主將在前沖殺,對士卒是莫大的激勵。

人人都紅著眼,向前推進。

論悍不畏死,黑雲軍絕不在賊軍之下。

李躍許諾他們奪回故土,現在他們以性命報之。

一具具屍體倒下,鮮血緩緩流淌,染紅了這片古老的土地。

李躍每向前一步,都會在土地上留下一個血紅腳印,身上也全都染成了紅色,鮮血順著兜鍪緩緩滴落在肩膀上,又順著肩膀向下滑落。

這些血有敵人的,也有親衛們的……

“撲哧”一聲,手中長槊刺穿了敵人胸膛,那人咿咿呀呀的,似乎想想說什麽,一陣顫抖之後,終於疲憊的死去。

“將軍,已破圍矣!”呼延黑一手提刀,另一支斷腕裝上圓盾。

李躍擡眼望去,層層疊疊的矛陣已經沒有,春日高懸,大地蔥蘢,東面戰場上的廝殺還在繼續。

賊軍四散而逃,身下的人也被分割成五六個小塊,縮在營盤之中,覆滅是遲早的事。

黑雲軍的騎兵正在收割戰場。

而北面主營中,石閔正坐在斷裂牙纛上喝水,士卒們正在喂馬。

李躍趕了過去,石閔將水囊扔了過來,“行謹來何遲也?”

李躍心中苦笑,自己怎能跟他比?

再說他是以騎兵沖陣,四條腿當然比兩條腿快。

猛灌了一口,猝然間被嗆了一口,水囊裏裝的不是水,而是酒。

石閔哈哈大笑,“大丈夫怎可不飲酒?”

這玩意兒跟後世啤酒差不多,李躍只是不習慣口味而已,聽他這話,仰起頭便一通猛喝,喝完之後打了個酒嗝,將空水囊扔給他。

“嗯,也不留些……”石閔抖了抖水囊。

男人四大鐵,其中之一便是一同上過戰場。

經歷此戰,李躍明顯感覺跟他的關系親近不少。

營壘被攻陷,東面的賊軍逐漸崩潰,姚弋仲的羌騎在賊軍中來回沖殺,蒲洪的步卒也開始反擊。

北面是黃河,西面是失守的營壘,東面是黎陽大軍,南面是須水、賈峪河,賊軍已成困獸。

“梁犢敗局已定,不可令此大功落於他人之手!”李躍拱手,雖然關系親近不少,但該有的禮數不能失。

“行謹所言是也!”石閔霍然起身,翻身上馬,目視東面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