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攻守

凡兵戰之場,立屍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其善將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燒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謀,勇者不及怒,受敵可也。

尉繚其實就是吳起的仰慕者,所著的《尉繚子》大量借鑒了吳起的兵法理論。

戰場上,有必死之心者往往不會死。

行軍打仗,原本就如坐漏船之中,伏燒屋之下,比的是誰果斷、狠決!

蒲洪和姚弋仲都愛惜部下,不願舍命搏殺,所以沖不上去。

這也跟羌氐人口不足有莫大的關系。

不是他們膽怯,而是每死一個核心部眾,對他們族群而言都是不小的打擊。

兩人都以仗義愛下而著稱,石虎以暴政虐民,兩人都曾多次勸諫過,讓石虎善待百姓。

現在,蒲洪和姚弋仲不敢玩命,石閔敢!

春風自東面而來,如此和緩,如此溫柔,卻無法消弭戰場的血腥和殘酷。

這一戰如果是李躍一個人打,絕不會選擇正面進攻。

賊軍雖掌握地利,卻有一個致命弱點,土丘上缺水,只需圍困數日,梁犢將重蹈當年馬謖的街亭之敗。

只是戰場不會給李躍這麽多時間。

“此戰當一往無前,絕不可遲疑,若死,某當戰死在諸位之前!”石閔振臂而呼。

周圍騎兵士氣大振。

作為一個沖鋒陷陣的猛將,石閔完美的無可挑剔,幾句話就激勵了人心。

朱龍馬一躍而前,猶如一道燃燒的烈焰。

石閔出馬,氣勢明顯跟姚弋仲的羌騎不同。

馬蹄如雷,戰場上一大半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

石閔義無反顧的沖在前面,周遭十數騎持盾緊隨。

矮丘上不斷有人射出羽箭,卻無法傷到石閔,偶爾幾箭正面射來,或被他偏頭躲過,或被他身上的盔甲彈開。

朱龍馬跟他的主人一樣,也經歷了無數次血戰,早已知道如何在戰場上活下來,奔動之時,忽左忽右,生生避開了五六支射向它的羽箭。

這也讓後面的起兵能追上它的腳步。

黑雲驍騎各自保持七八步的距離,即便被射中了,也不會影響後面的袍澤。

皮甲防禦力雖然不如鐵甲,但至少能稍稍抵擋箭勢。

很多人身上紮著一兩支箭,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沖鋒。

李躍尋思著將來有條件了,一定要打造出一支真正的鐵甲騎兵。

此時若有一支裝備精良士氣旺盛的鐵騎,梁犢的這道小土丘何足道哉?

正思量間,石閔快馬已然沖上矮丘,化作一團烈焰,霎時間,血光沖天,矮丘西北面仿佛被點燃了一般。

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手上兩杆長兵掄轉如飛,幾個持斧力士前來攔截,戰馬一錯而過,一人的頭顱被長戟割下,一人胸膛被兩人矛刺穿,接著馬力單手將此人挑在半空兩三個呼吸,然後甩在地上。

那名持斧力士連人帶盔甲,不下兩百斤,雖說是接著朱龍馬的沖力挑起,但石閔的膂力也是相當驚人了。

李躍雙手勉強能做到,但絕不會如他這般輕松,挑殺一人後,掄動長戟,將兩名甲士抽飛。

其他騎兵接著缺口沖了上去。

姚弋仲、蒲洪沒做到的事,石閔毫不費力……

不過沖上矮丘不意味著贏了。

高力禁衛瘋狂反撲,他們奈何不了石閔,卻能對其他騎兵造成重大殺傷。

大斧迎著沖來騎兵橫劈,身體被長矛洞穿,但騎兵也遭受重創,半個馬頭和騎兵的前胸被劈開,斷裂的肋骨白森森的暴露出來……

梁犢選擇此地為最後戰場,是經過深思的。

矮丘上並不平坦,高低錯落,還非常狹窄,戰馬稍有不慎便崴了蹄,騎兵摔下馬來,被四五把大斧分屍……

還有騎兵互相擁擠,土丘上滾落下來。

石閔的從騎所剩無幾。

高力禁衛們縱聲大笑,“此敵便是爾等葬身之所!”

而石閔的朱龍馬因矮丘上的崎嶇,無法沖馳,反而成了累贅,被四五員高力將圍攻,怒吼連連。

“下馬!”李躍當機立斷。

戰馬沒有速度,只會成為敵人的靶子。

黑雲軍上馬為騎兵,下馬為步卒,在山上如履平地,與虎狼搏殺,這片小土丘自然奈何不了他們。

下馬之後,徐成、魏山二人在前,骨朵和錘對上大斧有明顯的劣勢,好在徐成反應及時,組織三十多名手持狼牙棒的甲士在前開路。

其他人在後以弩機策應。

一陣火花飛濺,到處都是叮叮砰砰的聲音。

弩箭雖利,不過賊軍都披重甲,即便中箭了,一時片刻也不會死,反而激發出他們兇性,更加悍不畏死。

兩邊不斷有人倒下。

狹路相逢勇者勝,高力禁衛不懼生死,但黑雲軍亦非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