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南下

韋謏歷守七郡,鹹以清化著名,又征為廷尉,前後四登九列,六在尚書,二為侍中,再為太子太傅,封京兆郡公。

在北國有巨大聲望。

曾勸諫石虎善待百姓,減少畋獵,也是這般言辭犀利。

以石虎之暴虐,卻省而善之,賜以谷帛。

如今直言規勸冉閔,卻引來滅家之禍,韋謏滿門皆斬於街市,鄴都士民無不嗟嘆。

這也為冉閔出征襄國蒙上了一層陰影。

一種失落的情緒從民間漫延至魏軍之中,而冉閔視若不見。

魏永興元年十一月,冉閔躬率十余萬步騎出征襄國。

消息傳到陳留,李躍雖對韋謏沒什麽特別感情,但大軍出征,先斬直臣、重臣,大為不詳。

前趙時,劉聰驕奢淫暴,殺戮無度,動輒誅戮公卿,其殘暴不在石虎之下,禦史大夫陳元達以鐵鏈鎖住手腳,直陳劉聰為政之非,劉聰氣的七竅生煙,卻依舊沒有殺他。

在華夷生死大戰之時,冉閔殺韋謏全家,已經動搖了冉魏的根基。

常煒斷言道:“此戰只怕難有勝算。”

“冉閔所長,皆在戰場,或許能有一二大勝挽回人心。”李躍安慰道。

只要攻破襄國,就能憑借大勝抵消殺韋謏帶來的負面影響。

“左傳有言:君以此興,必以此亡!冉閔憑武功立國,若一直大勝,自然無事,倘若大敗,只怕立即有傾覆之危。”

冉閔對武力的自信,李躍早有領教。

太依仗武力,對一個君主而言,並非什麽好事。

常煒喝了一口茶,繼續道:“冉閔之過有三,其一,身為人臣,弑二君而篡位。其二,以殺胡而起,胡人未滅,轉而欲借胡人之力,反復無常,既不得胡人之心,亦令國人失望。其三,便是擅殺王謨、王衍、韋謏等士人。”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冉閔從手無兵權的征虜將軍爬上帝位,不可謂不急躁。

急躁不是錯,但反復無常,說變就變,則讓冉魏下面的人無所適從了。

摸著冉閔過河,對兗州有重大意義。

一來能看清河北矛盾症結所在,二來能避免重蹈冉閔之覆轍。

正說到興頭上的時候,張生野前來稟報,“都督,燕軍南下了,燕主慕容儁領十萬大軍巡略章武、河間二郡!”

李躍一震,真正的威脅來了。

去年石虎死的時候,燕國就蠢蠢欲動,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卻因石閔平棘一戰滅石沖,坑殺三萬降卒,而被震懾住。

今年連續爆發鄴北、倉亭之戰,讓燕國一直不敢動彈。

而如今石閔率軍出征冀州之西的襄國,慕容儁就迫不及待的從冀州之東南下。

別看冉閔這幾場大戰打的有聲有色,實際上消耗了河北的有生力量,鄴城襄國鷸蚌相爭,慕容家就來漁翁得利了。

張生野道:“慕容儁九月便從龍城出兵,在樂安與鄧桓部對峙二十余日,不能克之,遂留慕容垂圍困,自引大軍南下。”

燕軍南下,讓襄國之戰充滿了變數。

如果冉閔能快速攻破襄國,慕容儁肯定會退走,但如果陷入僵持,冉閔的形勢就不太妙了。

而偏偏這個時候,冉閔殺韋謏全家,人心動搖。

冉魏占領北國,李躍還有幾分割據兗州的機會,但如果慕容家在冀州站穩腳跟,自己半點機會都沒有。

“章武、河間乃冀東重地,落入慕容氏手中,非但冉魏危殆,青兗二州亦不存焉!”常煒沉聲道。

“先生是說,某當出兵?”

石虎攻打棘城大敗後,慕容家並沒有閑著,接連吞並扶余、宇文部,慕容恪屢次大破高句麗,打的高句麗龜縮在遼北,而不敢西望。

“不出兵,則燕軍巡略章武、河間、渤海等郡,西望襄、鄴,坐觀成敗,鄧桓部成甕中之鱉。若是出兵,燕軍銳氣正盛,勝負難料,唯都督自決之。”常煒額頭上皺起一個川字。

形勢變化太快,令人有些猝不及防。

自古擅謀者眾,而擅斷者寡,所以不是什麽人都能成為君主的。

黑雲軍在大河之南打的有聲有色,是因為中原沒什麽狠角色,張遇也好,劉國也罷,實力自然是有,但都不成氣候。

燕國則不一樣,從慕容廆算起,在遼東已經發育了六十多年。

族中名將如雲,慕容恪名震天下,慕容垂勇冠三軍,還有慕容評、慕容軍、慕輿根、封奕、陽騖、皇甫真等名將名臣。

如此重大之事,不僅關系河北局勢,也關系到兗州的未來。

李躍遂召來崔瑾、周牽、陳端、辛粲等人商議,糜進、秦彪等幾個新晉的將領旁聽,還有黑雲郎中的高雲、董超、祖正等人隨侍衛在側。

辛粲第一個反對,“河北遍地胡人,我等何必涉足?他日慕容氏南下,兗州可依托朝廷,與之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