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借勢

不戰而收復蜀中,奇謀可定東關。

這是自褚裒北伐以來少有的大勝,桓溫在江東聲名大躁動,威信和聲望恢復不少,連謝安在桓溫面前都以臣下自居。

司馬昱幹脆求仙問道,不涉朝政。

晉帝再次升桓溫為丞相,增食邑萬戶,加前部羽葆鼓吹,武賁六十人,召其入朝輔政。

“此二勝足雪合肥之恥乎?”桓溫對合肥之敗深以為恥,尤在關中大敗之上。

北伐關中雖然敗了,但重創了氐秦,射殺氐秦太子苻萇,重傷苻雄,自己損失也就萬人。

但合肥大敗損失極大,晉軍被俘數萬,還令梁軍長驅直入,飲馬長江,江東一片惶恐。

“未可也!”郗超實話實說。

“今梁國兵力悉陳於河東,江淮空虛,苻堅與建康諸人皆勸吾北伐,眾位意下如何?”桓溫掃了一眼在座諸將。

桓豁、郗超、朱序、竺瑤、袁宏、朱斌、朱綽等荊襄將吏皆在列。

梁國重心在西邊、北邊,江淮防線兵力反而不多。

只有壽春梁嘯部五千黑雲精銳,淮北一萬鎮軍,鄧遐部兩萬水軍,加起來不到四萬。

如今東關在手,合肥近在眼前。

東關之勝,極大激勵了江東士氣,梁國並非不可戰勝。

自曹魏以來,合肥便是壓在江東頭頂上的一把利劍,必欲除之而後快。

是以孫權屢敗屢戰,孫權之後,江東亦多次出兵攻打合肥。

“苻堅勸兄長北伐,乃是為緩解梁國壓力,至於朝廷諸公,只怕未安好意。”桓豁是桓家除桓溫外最有軍略一人。

其子桓石虔、桓石秀、桓石民等皆以武勇聞名。

郗超拱手道:“朝廷鼓動北伐,乃是置明公於火上烤也,合肥堅固,有水軍之利,一旦失利,明公威信不存也。”

非但北伐不懷好意,升桓溫為丞相,入建康輔政,同樣包藏禍心。

桓溫離開荊襄,等於脫離了根基。

建康是江東士族的地盤。

當年王敦、蘇峻都曾入主建康,也都被各地士族豪強群起而攻之,最終兵敗。

朝廷已經幾次征召桓溫入朝,桓溫死活不肯去,一再推辭。

“如此說來,爾等皆不願北伐?”桓溫一臉平靜的望著眾人。

朱序道:“屬下以為時機未到,梁秦並未交兵,江東亦未做足準備,貿然出兵,勝負難以預料,還望大司馬明察。”

“何謂時機?北國一日強過一日,今日不征,明日不伐,乃坐視其壯大。”桓溫一反常態的堅決。

眾人皆不好再勸。

不過郗超最知桓溫心意,笑道:“明公之言是也,梁國屢次三番欺辱江東,乃是壓制江東人心士氣,假以時日,人心不在,士氣低靡,何以抵禦北虜?近日便有江北百姓北逃,不可不防。”

梁國攻心之計弄了這麽多年,每實施一次,江東之正統便去一分。

這讓江東有識之士大為憂慮。

尤其近日,傳言只要北上,梁國便分田賜宅,吸引了不少人。

權臣之路永無止境,不進則亡,桓溫需要借北伐邁出最後一步,亦需借北伐凝聚人心。

“不錯,北伐勢在必行,不必多言,諸位各盡其職,各安其事,吾立即上書朝廷,奏請北伐。”桓溫大袖一揮,決心已定。

不數日,建康便收到了桓溫的奏表。

“數年不戰,人心離散,畏北虜如虎,前有偽史問世,後有忠奸錄出,北虜亡我之心不死,今庚戌土斷頗見成效,府庫充足,將士用命,當獎勵三軍,激勵士氣,攜東關勝勢,一股蕩平壽春,全據淮南,國家方可圖久安之計也……”

王坦之抑揚頓挫的念了出來。

謝安沉眉不語,王彪之閉目沉思。

司馬昱一臉煩躁,“哼,桓溫竟真敢北伐。”

原本以為桓溫不敢北伐,所以故意鼓動,只要桓溫退縮,便有怯戰之心,然後他們運作一番,可以借此事打擊桓溫聲望。

沒想到桓溫來真的。

“北伐又如何,我等在後掣肘,他還能成事否?北伐大敗,桓溫有何顏面見天下人乎?”王坦之叫囂道。

謝安淡淡道:“不可,前次北伐失敗,梁軍飲馬長江,此次若敗,梁師必下長江,試問江東何以拒之?”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又沉默起來。

“難道全力協助桓溫北伐不成?”王彪之亦深恨桓溫。

滿朝文武,也就王家敢如此。

桓溫掌權,損失最大的便是王家,王與馬共天下,有可能變成桓溫一家獨大。

“大司馬未必真要北伐,而是借北伐凝聚人心、激勵士氣,北攻合肥,茲事體大,未有兩三年準備,焉能成事?”謝安是除郗超外第二個看穿桓溫心意之人。

喊著北伐,不一定真要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