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真假

看了一會兒,姜梨才放下手裏的畫,她並沒有把畫還給劉子敏,而是道:“曾大師的墨寶果然珍貴,重在意趣,難得無價,只是……”

因著姜梨的出現,周圍看戲的人也越來越多。葉世傑皺著眉,反倒是劉子敏最有耐心。

她每說一句,劉子敏的眉毛就揚高一寸,聽到姜梨最後一句話時,劉子敏就下意識地接道:“只是什麽?”

只是現在那畫自底端被斜斜地撕開一個大口子,幾乎要將畫頁一分為二。

“只是這幅畫是假的。”姜梨道。

《雀飲春》,畫的是春日來臨,山谷裏的山雀站在低垂在水面的花枝之上,啄飲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的一幅畫。山谷裏百花盛開,山雀的活潑機靈,溪水的清澈見底,一一畫來,惟妙惟肖。

“這幅畫是……”劉子敏猛地反應過來,高聲道:“怎麽可能?”再看向姜梨的神情已經不復最初時候的和善。

姜梨拿到手上一幅《雀飲春》圖,就仔細地看起來。

葉世傑也愕然地看向姜梨。

姜幼瑤恍然,再看向姜梨:“且再看看。”

“這幅畫已經仿作得很像了,不過仍然掩飾不了它是一幅贗品的事實。按如今市上模仿得最像的贗品價值來算,這幅畫至多也不過五十兩銀子。葉公子,”她看向葉世傑:“你只需賠這位公子五十兩銀子就是了。”

“三姐,”姜玉娥提醒:“那個葉世傑,是襄陽葉家的人,二姐外祖家的人。”

“小姑娘,”劉子敏陰陰地笑起來:“紅口白牙的,你說是贗品就是贗品?這幅畫就是真品!你可別胡亂說話。”

人群不遠處,馬車上的姜幼瑤幾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姜幼瑤問:“她這是做什麽?”

“是啊。”周圍的人起哄:“你怎麽證明這是真的?”

劉子敏見她這樣,大方地將畫遞過去:“姑娘想看,那就看吧!”他看姜梨的打扮似乎不是普通人家,但燕京城裏何時來了這麽個水靈靈的官家小姐,他還真不知道。心裏尋思著等下就讓人去打聽一下,若是家世次一些的,娶回來當個妾也不錯。

姜梨也不急,不緊不慢地道:“曾大師是前朝人,前朝的筆墨都是用前朝的絲帛而做。可是,前朝可沒有雙絲絹。”

姜梨笑了笑,道:“可否讓我瞧瞧公子的這幅畫?我還從未見過真的《雀飲春》呢,沒想到就這麽毀了,真是可惜。”她仿佛很遺憾似的。

“雙絲絹?”白雪狐疑地問了一句。

“哎呀呀,”劉子敏道:“你竟然還血口噴人。本少爺閑得沒事幹,會自己毀掉自己的名畫嗎?”說到這裏,他仿佛才記起身邊還有姜梨這麽個人,道:“這位姑娘,你來說說理。”

“前朝只產出單絲絹,娟粗而稀薄。可你看這幅墨寶,潔白細密,分明是雙絲絹。前朝的曾大師總不會用如今的雙絲絹作畫,這是其一。”

燕朝本來就輕商,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低等。葉世傑咬牙,按捺下憤怒,道:“那幅畫並非我弄壞,是我在寫字的時候,你自己撲上來的!”

“其二,印章不對。前朝並不多用石刻印章,若是前朝的印章,應帶有前朝特有的痕跡,篆文每個字的停筆處都比原筆畫略粗一點,但顯得較淡,略呈黃色。這幅畫的印章篆文停筆流暢,顏色發紅,顯然不對。”

周圍的人聞言,也跟著笑起來,皆是笑劉子敏的那句“商人本性”。

姜梨一邊娓娓道來,一邊將手裏的《雀飲春》展示給眾人看。不說還不覺得,一說來,眾人比照著姜梨的話看,果然覺出些不對。

“這《雀飲春》有價無市,我看在葉兄台並非燕京人,這才願意妥協,讓葉兄賠我三萬兩黃金,這可一點兒也不虧。沒想到葉兄這人實在過分,一分錢也不願意出。這還是襄陽葉家出來的呢,這麽摳門,這莫非就是,商人本性?”說到這裏,劉子敏哈哈大笑起來。

眼見著劉子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葉世傑卻越來越驚訝,姜梨笑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雀飲春》這幅圖最高明的就在於曾大師注意細節,山雀啄影時,眼裏有水中山雀的倒影,同樣,水中山雀的眼睛裏也有花枝上山雀的影子。可是這幅《雀飲春》,水中倒影裏的山雀,眼睛裏什麽都沒有。”

《雀飲春》是前朝書畫大家曾子墨的傑作,曾子墨死後,他留下的筆墨被人花重金買下。尤其是文人之家,更是以能收藏曾子墨的墨寶為榮。倘若劉子敏的這幅畫真是《雀飲春》,葉世傑也算是倒了大黴了。

“所以,”姜梨笑道:“公子這幅《雀飲春》,是假的。一幅假的《雀飲春》,三萬兩黃金,這是天方夜譚。”

“做了何事?”劉子敏長長地揶揄了一聲,笑嘻嘻道:“這位姑娘是想做見義勇為之事,莫不是以為我們在欺負這位兄台?那我就得辯解一句,我們可不是仗勢欺人。”他道:“這位兄台葉世傑,弄壞了我們府上一幅傳世墨寶,喏,就是這幅《雀飲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