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七日

馮裕堂震驚的卻是,姜梨居然敢當著他的面問出這個問題!

葉明煜他們不解的是,一路上都沒人提過這位大人姓甚名誰,怎的姜梨一來就知道叫“馮大人”,她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一早就聽說了?

桐鄉現在是沒有人敢問出這個問題的,之前姜梨被官兵們帶來的時候,說之所以打聽薛家的事,是為了見自己。但眼下見到自己,她卻說見自己是為了問薛家的事。

此話一出,屋裏人都安靜了下來。

她在耍弄他們!

姜梨瞧著她,輕啟朱唇,吐出一句話:“我們來見馮大人,是為了想弄明白,原桐鄉縣丞薛懷遠,為什麽會入獄。”

馮裕堂心頭立刻湧起一種被玩弄的暴怒和屈辱,喝道:“竟然當著本官的面兒問罪臣薛家一事,本官看你們就是薛家同謀,來人,把薛家同黨全都給本官拿下!”

這幾人一看便不是桐鄉人,在桐鄉卻四處打聽薛懷遠的事,他一開始就得了交代,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不承想手下卻道,這幾人似乎不是普通人,也是特意來見他的。馮裕堂做官做得不久,卻深諳其中老道,這會兒你來我往交談幾句,其實也是試探。但試探的結果,非但沒讓他知道點什麽,反而更加迷惑了。

四周的官兵立刻就要上前抓人。

她說話輕言細語,神情比葉明煜溫柔得多,又是個清雅美人,馮裕堂色迷迷的目光在姜梨身上掃了掃,語氣雖然緩和,卻還是帶了幾分狐假虎威的自大,道:“哦?你們見本官,所為何事?”

葉明煜一把抽出長刀,高聲道:“誰他娘的敢動一下,老子剁碎他的腦袋!”

“我們沒有鬧事。”姜梨微笑著道:“我們只是要來見大人你而已。”

葉明煜唬人的功夫還是有的,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險些讓馮裕堂坐不穩。他扶了扶歪掉的帽子,氣急敗壞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動手?!”

多年不見,狗仗人勢成了縣丞的馮裕堂仍然死性不改,不過這一次,她卻不會敬而遠之,非要扒了他一層皮不可。

就在這時,姜梨突然輕輕笑起來。

當初薛懷遠厭惡馮裕堂,是因為馮裕堂貪婪無狀,姜梨厭惡馮裕堂,是因為她還是薛芳菲的時候,那時候每次去找父親,遇到馮裕堂的時候,馮裕堂都會用一種濕噠噠,黏糊糊的眼神膠著在她身上。她極度討厭那種目光,就像成為了別人的獵物,只得敬而遠之。

這樣兇險的時候,美人輕笑,仿佛在閃著刀光的深淵中,開出了一朵暗色的海棠,嬌柔並著兇惡,驚艷和著冷光。

姜梨側過身,越過葉明煜,目光平靜地看向馮裕堂。

眾人不由自主地看著她。

馮裕堂見葉明煜將姜梨擋在身後,目光有些失望,輕咳一聲,喝道:“來者何人?你們在桐鄉鬧事,所為何事?”

馮裕堂更是看直了眼,舔了一下嘴唇。

姜梨的心一瞬間變得冰涼,難怪了,難怪是他,讓一個本就對薛懷遠心懷怨恨的人坐上這個位置,不需永寧提醒,馮裕堂只會變本加厲地折磨薛懷遠,想盡一切辦法讓薛懷遠生不如死。

桐鄉的美人不是沒有,但都是小家子氣的美人。從前有一個薛芳菲,已經算是極品中的極品,只是他還沒想法子弄到手,便就被薛懷遠給弄下去了。後來薛芳菲遠嫁燕京,他還遺憾了好久。倘若薛芳菲如今還活著,他必然給弄到自己府上,成日銷魂。

沒想到如今會在這裏,再見到馮裕堂,而他果然實現了當初的揚言,他坐上了薛懷遠的位置,還將薛懷遠關進大牢!

姜梨看到馮裕堂飄飄然的眼神,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忍住心中厭惡,她面上反而綻出一個笑來,道:“馮大人,我是姜梨。”

後來此事被薛懷遠發現,薛懷遠大怒,馮裕堂卻因此而斂財不少。薛懷遠將馮裕堂重責幾十大板,驅逐出縣衙。記得當時馮裕堂還揚言要薛懷遠付出代價,差點被薛昭追出去再打一頓。

馮裕堂看著她:“什麽姜梨?”

馮裕堂此人,姜梨從前是見過的。最初的時候,縣衙裏原先那位師爺家中老母病重,需要他回鄉照料,師爺就主動辭官。後來就有人推舉了馮裕堂,馮裕堂是桐鄉的一個秀才,當年應試多次不中,但認得字,也寫得文章。薛懷遠將他帶到身邊,本想馮裕堂得了這個差事,會好好幹。誰知道馮裕堂卻在衙門裏,貪人錢財,與狀師勾結,在其中做手腳,企圖左右薛懷遠判案。

“我是說,”姜梨一字一頓道:“我的名字叫姜梨。”

她心中大詫,沒想到接替薛懷遠,新上任的縣丞竟然是馮裕堂!

姜梨?馮裕堂在腦中思索一遍,桐鄉不大,大半個桐鄉人他都叫得出名字。便是叫不出名字的,也都眼熟。而姜梨絕不是桐鄉人,因為這麽出挑的女子,若是桐鄉人,他一開始就不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