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乾清宮。
數名宮人捧著朱漆描金的雕花托盤入了殿內,在楚彧面前停下,俯首恭敬道:“皇上。”
托盤內,放著疊好的深青色常服,內衫外袍,是楚彧常穿的樣式,他盯著那衣裳看了片刻,忽然問道:“朕有白色的衣服嗎?”
聞言,宮人們都覺得意外,自天子登基以來,一貫喜深色,從冕服到常服,盡是深青深藍,或是深朱色,如今他要穿白色,還真是破天荒地頭一回。
李得福率先反應過來,道:“奴才記得今年二月的時候,尚服局送來新裁的衣裳裏,確實有一件玉白色的,不過那是春衣,用料不比夏衣輕薄,要奴才派人去找來嗎?”
楚彧沉吟片刻,道:“去吧。”
八幺八嘖嘖感慨:“二十八九度的天氣,你好拼啊。”
楚彧現在已經習慣性無視它了,吩咐李得福道:“之後尚服局做衣裳時,讓她們做幾件白色的。”
這架勢,竟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李得福心中倒吸一口涼氣,他在楚彧身邊服侍多年,深知對方的脾性,能讓他破例至此的,思來想去,大概也只有雪月齋那一位了吧?
……
燕搖春發誓,她給楚彧送金瘡藥沒別的意思,但是畢竟人家受了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
至於那金瘡藥,原本是蕭美人送來的,燕搖春沒用,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物盡其用,免得過期了。
“主子,司宮台派人送冰盆來了。”
盼桃從外面進來,很高興地道:“送了足足兩大盆呢,還說從今日起,往後早中晚都會給雪月齋送一次。”
另一個宮女玉珠笑道:“奴婢聽說寧美人和蕭美人宮裏,一日也只有兩盆冰,跟咱們雪月齋根本沒法比。”
知秋看了她一眼,道:“這是因為皇上對咱們主子上了心,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要同別人比較?這些話叫旁人聽見,還以為是主子的意思呢。”
玉珠遭了一通說教,有些不高興,小聲嘀咕道:“奴婢說的都是事實啊,別的宮裏確實沒有……”
知秋擰起眉,正欲同她分說,燕搖春卻道:“民間有一句話,叫悶聲發大財,有什麽好處,我們拿著自己偷偷樂就行,沒必要到處宣揚,小心下回就沒有了。”
玉珠聽了,連忙笑道:“是,主子說的話,奴婢記在心裏了。”
等她退下去,知秋才對燕搖春道:“玉珠雖然伶俐,可是說話有些不經腦子,奴婢擔心……”
燕搖春拿著鉛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一邊道:“有些人,你指教她呢,她不一定聽得進去,心裏還嫌你多嘴拿架子,非要吃個大苦頭了,才知道後悔,隨她去吧。”
玉珠就是典型的職場新人,還是很有自己主意的那種,嘴巴又硬,燕搖春對她的感情不如知秋深厚,自是懶得費神去教導,到時候找個機會讓她調走就行,反正雪月齋也沒什麽事,她覺得有知秋和盼桃就夠了。
“主子又在畫什麽呢?”
盼桃探頭過來看,驚叫道:“呀,是知秋姐姐!”
知秋聽了,也忍不住看過來,見那宣紙上果然畫了自己,筆觸細膩精致,栩栩如生,她吃驚道:“主子怎麽畫的是奴婢?”
“因為你好看呀,”燕搖春調侃,又吹了吹墨灰,笑道:“好久不畫,技術都生疏了,我畫得如何,像不像?”
“像!”盼桃使勁點頭:“簡直和知秋姐姐一模一樣。”
“沒上色,”燕搖春想了想,道:“看能不能整點兒顏料來。”
知秋有些驚喜,又有些羞窘,她不敢看那畫,小聲囁嚅道:“奴婢只是一介下人,何德何能,值得讓主子這樣相待……”
說著,竟微微紅了眼眶,燕搖春見狀,心裏輕輕嘆氣,問她道:“秋兒覺得,樹上的花,天上的鳥,值不值畫?”
知秋有些迷惑,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問這個,但還是道:“花兒好看,鳥兒活潑,當然值得畫。”
燕搖春笑了:“既然花和鳥都值得畫,你一個大活人,難道還比不上它們嗎?”
知秋一怔,燕搖春將那幅畫拿起來,交給她,笑眯眯地道:“拿著,不止這一幅,往後我還會給你畫很多,直到你覺得值得為止。”
知秋這下是真的紅了眼,愣愣地看著她:“主子……”
一旁的盼桃也眼巴巴地看過來,表情帶著幾分討好和祈求:“主子主子,奴婢也想要……”
燕搖春摸了摸她的頭,滿口應諾:“好好好,給你畫,給你畫。”
盼桃當即高興起來,主仆幾個說著話,知秋瞥見那榻下掉了一本書,輕咦了一聲,道:“這兒怎麽會有書?我今天明明收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