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帝鄉遙一已修(第2/5頁)
對面茶樓的客人也聽得津津有味,一邊嘲笑趙辰京丟人現眼,一邊追問謝斂真有那麽好的才學?
說書先生便說道:“當年的翠微書院,可是匯集了天下聞名的各位大儒。其中文壇之首的範季蔭先生,更是親自要收他做學生,讓謝斂隨他一起著書習文,繼往生絕學、當文壇領袖的,那時候的謝斂可連十七歲都不到啊……諸位,我們整個江陵城,十七歲不到的舉人恐怕都找不出來一個啊。”
這一點,宋矜確實是沒聽說過。
她住在京郊,其實有點避世而居的意思,往日也不留意這些消息。
她還想要繼續聽,說書先生卻畫風一轉。
又說起謝斂的壞話來了。
宋矜聽了半天,聽得有些煩躁。
她站起來,啪地一下關了窗戶,然而說書先生極有穿透力的嗓音還是傳過來。宋矜皺了眉,撿起桌上的竹紙揉了,正要塞入耳朵,就察覺到身後的身影。
她本能就轉頭看過去。
謝斂不知何時站在了桌邊,手裏還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藥。
宋矜:“……”
她輕咳了一下,若無其事將紙團收入袖中,當著謝斂的面重新把窗戶推開了。
謝斂如同沒聽見般,端著藥朝她走來。
說道:“先吃藥,若是覺得無聊,我帶你出去吹吹風。”
在說書先生與看客激憤的批駁聲中,謝斂容色一如既往清冷內斂,置若罔聞。或許是倒映著明澈的日光的緣故,連眉眼都是溫和沉靜的,像是無波的古潭。
“出去吹風?”宋矜疑惑。
分明是謝斂特意交代,讓蔡嬤嬤把她留在房中修養,不許出去吹風的。
這才多久,陡然間換了口風。
謝斂只淡淡應了聲,將藥遞給她。
一聞見藥味,宋矜幾乎本能作嘔。她舌根都帶著藥苦味,不需入口,腸胃就習慣性地痙攣一下,她一下子側過臉去,避開藥味。
“我等會兒再喝。”她接了過來,準備先在口中含一塊糖,但這畫面有些幼稚,於是想等謝斂走了再喝,“等我吃過了藥,再去……”
宋矜頓了頓,謝斂還會主動陪人遊玩?
窗外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謝斂微不可見地蹙眉,眸光在窗上掠過,卻還是沒有過去關窗。那些毀謗之詞愈演愈烈,變得吵鬧起來,徹底將他罵做閻羅惡鬼。
他注視著少女的神色,片晌。
只是道:“天色不早了。”
然而一向好說話的女郎,只是悄悄看著那碗藥,掙紮著說道:“我今天不出去也可以。”
她看著那碗藥,眉頭蹙起,仿佛在面臨著天大的困難。
謝斂一時間,沒有出聲。
而宋矜也有些苦惱,正猶豫著,怎麽才將他打發出去。
便聽他道:“藥裏放了糖。”
宋矜一愣,剛想出來的借口頓時沒了用處。她默默端起藥碗,當著謝斂的面,慢吞吞一口一口將藥汁咽下去,苦得眉頭輕蹙。
她一喝完,就端起水漱口。
但只是漱口無用,宋矜倒水猛灌了好幾口,嗆得咳嗽出聲。
但眼前被遞來一包釀梅子,白絨絨一層糖霜。
宋矜苦得作嘔,想也不想地接過釀梅子,含入口中。她止住了苦意,才微微仰臉朝著謝斂看過去,青年慢條斯理地又打開了包甘草桃脯。
“我聽蔡嬤嬤說,你最怕苦。”他說道。
宋矜有點不好意思,卻又沒必要反駁,只是點頭又去拿了片桃脯含著。
對面的辱罵愈演愈烈,到了宋矜都難刻意忽略的程度。
她含著酸甜適宜的甘草桃脯,垂眼瞧了謝斂一霎,起身一下子關掉了窗戶,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朝著謝斂微微一笑。
青年眸色微動,卻看不出什麽情緒。
宋矜喝了口水,問他:“是謝先生帶我去玩麽?我不想聽說書,別的什麽都可以。”
“嗯。”謝斂態度相當溫和,似乎略作思考,與她解釋,“王伯與蔡嬤嬤已經出去購置物品了,再過兩日便啟程,你應當也有要買的物件。”
其實這一路,銀錢十分緊張。
謝斂也是被抄家流放,並無余錢,此時他卻忽然有了銀錢。
宋矜有了猜測,卻沒有問。
她很確信,趙辰京被罷免與謝斂有關,否則那日兩人根本不可能活著出趙府。
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不只是她在庇護謝斂。
謝斂也在保護她。
“先生。”她輕聲。
謝斂擡眼朝她看過來,那目光帶著克制的溫和,深沉內斂到她全然無法看透。但此刻卻並不是害怕,宋矜抿了抿唇,卻又沒有問出自己的疑惑。
她說:“他們好吵。”
眼前的青年烏眸沉沉,只是安靜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