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遺蓮子二(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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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矜起得很早。
她梳洗完畢,第一時間去找謝斂,準備一起去見章向文。
謝斂在存放案卷的庫房。
宋矜進去時,他正在與章向文說話,兩人間氣氛不大好。
“世妹。”章向文瞧見她,臉上的怒意頓時散了,給她找了椅子,“我這次赴任得倉促,沒來得及帶別的,但叔母所托的信件一直帶著。”
宋矜行過禮,眼前一亮。
她接過信草草看了一遍,這才逐字逐句往下看。
等到看好信,宋矜才緩過神來。
因為失態,宋矜有些窘迫。
她對章向文道過謝,章向文也主動提及京都的事情,告訴她家中人的現狀。宋矜擔心母親和宋閔,免不了一一追問,兩人不覺得間說了許多話。
直到陽光灑落窗內,書頁滿是碎金。
宋矜才放下了滿腔擔憂。
章向文道:“好了。朝食都沒吃吧?我帶了京都來的廚子,煮的湯餅是一絕。你們離開京都這麽久,一起去嘗嘗,保準兒合胃口。”
宋矜下意識微微一笑。
“含之,走了。”章向文拍了謝斂一把。
宋矜回過神來,也看向謝斂。
謝斂看起來沉默寡言。
他坐在高而舊的書架上,背著光,透出冷玉一般的深郁色調。淩厲的眉鋒藏著陰影,漆黑眸子沉靜若潭水,安靜擱筆合書。
宋矜忽然有些心虛。
於是她說道:“我讓人給先生準備了水和衣裳,等會去歇一歇吧。”
章向文似乎察覺到什麽,輕輕挑了一下眉,半笑著道:“聽聞世妹師從沈青枝沈夫人,這聲先生,含之擔了怕是要折壽,還是不要……”
“師從沈夫人?”謝斂撩起眼簾,似乎沒聽出章向文明裏暗裏的示意。
他將袖子整好,沉如水的目光掠過兩人,不辨喜怒。
“這你不知道吧。”章向文似乎來了興趣,背著手給謝斂說,“聽我阿娘說,世妹幼時性子極其活潑機敏,四五歲便能引經據典、對答如流。在寧國公府老夫人的壽宴上,曾替沈夫人解了圍,沈夫人便親自教導了世妹許久。”
宋矜面色如常,低垂眼睫。
是有一段時間,沈夫人曾對她十分喜愛,甚至每月親自來郊外小住授課。
但是耐不住時日長久的病到昏沉、迷糊。
何況她的性情也變得羞怯沉默,不再如往日討喜。她時常病得力不從心,連話都說不出來,更不要提意識清楚地讀書了。
沈夫人先是垂淚憐惜她,到後來便只覺得她不爭氣、不討喜。
和她阿娘一樣,緊緊攥著她蒼白的手腕,哀切地哭。
“阿沅啊阿沅……你這個樣子,將來可怎麽辦呢?你從前那樣明媚討喜,怎麽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你若不爭口氣,日後一輩子這樣不成?”
後來沈夫人果然失望透頂了。
為人津津樂道的傳聞,也漸漸消弭在京都繁華中。
宋矜輕嘆口氣。
“沒聽沅娘說過。”謝斂道。
謝斂的目光無聲落在她身上,他似乎察覺出什麽,轉而道:“沅娘不吃芫荽,你向來喜歡……”
章向文果然一拍腦袋,撩起袖子往外跑去,“我去交代。”
霎時間,屋內沒有了外人。
“沅娘。”謝斂語調偏低。
宋矜擡臉,若無其事,“嗯?”
他垂著眼看她,仍顯得有些寥落。
宋矜想到他昨夜不高興,隱約覺得……他會不會因為她冷落了他不高興。這念頭一出,她便打散了,謝斂犯不著為這點小事不高興。
“去吃飯吧。”宋矜猜想他昨夜應該沒睡,此刻眼底陰影沉沉,還是早些吃了休息一會兒的好,“水早燒好了,等會冷了。”
“沈夫人出身名門,又年少成名,其文章詩作太過於傲慢淩塵。若是教沅娘,反而不好……日後若是讀書,問我便是。”謝斂說道。
宋矜微微一愣。
她知道謝斂博聞強識,但還是有些奇怪。
他可不像好為人師的人。
何況……謝斂說得不錯,以至於像是察覺了什麽。
“那真要叫謝先生一句先生了。”宋矜輕笑。
謝斂目光落在她臉上,似乎在辨別笑容的真偽,才牽著她走出雜亂的庫房,“你既然叫了,總要與旁人有些分別。”
宋矜心口不由亂了一下。
手被謝斂牽著,對方掌心溫熱,不覺間順著指尖往心臟流淌。
暖意蓄積時,心臟澀澀發脹。
走出屋外,天光兜頭澆灑下來,宋矜猛地吐出一口氣。
謝斂這才松開手,語氣沉靜如常,“向文這幾日也新上任,忙不過來。你還有什麽事情要托給向文,不妨與我說,也免得去叨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