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朝天子八(第3/3頁)
謝斂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說:“我牽著你。”
黑暗中,宋矜似乎朝他看過來。好一會兒,她也不做聲,只是由著他牽著,低低說道:“好。”
謝斂原本才提下的心,不覺跳得更快一些。
他翻找到火折子,點亮燭火。
屋內一片狼藉,地上還躺著一個被打暈過去的人,身上滿是血跡。
謝斂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飛快觀察完畢,大致推測出宋矜如何憑借著腦力,勉強將對方打暈。
他不覺擡眼,朝她看過去。
女郎忐忑地迎著他的目光,雪白的面頰濺著幾滴血,顯得她越發蒼白單薄。她垂下眼睫毛,慢吞吞、膽怯地說:“我……我不知道他死……”
說道死字,她打了個哆嗦。
眼淚似乎已經要滴落,宋矜忍住哽咽,怕得說不出來話。
謝斂放下燭台。
他走向她,擋住她看地上人的視線。他很快地伸手,再次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快速說:“沒有死,只是暈過去了。”
她又哆嗦一下。
謝斂下意識要取下自己的鬥篷披在她肩頭。
然而等回過神,他才想起來,自己回來得太急了,根本沒有披上鬥篷就策馬回來了。
北風迎面而來。
女郎冷得眼睛發紅,怔怔看著他。
“不怕了。”謝憐擡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徑直往側房裏走去,“我留了人在家裏,那些人呢?”
宋矜慢吞吞說:“我不知道。”
謝斂便道:“是我的不是。”
謝斂點了燈,將熄滅的炭盆子點燃了。他的目光落在宋矜身上,她滿身都是血跡,眼睛紅得發腫。
她縮在炭盆前,小聲小聲抽噎。
謝斂一時間,想不出她怎麽憑借著自己,將那麽高大的一個殺手打暈,再拖進房間裏的。
但宋矜很聰明。
他一向都知道。
血腥味在衣裳上,持久不散。
她捂住口鼻,眉頭蹙起,仿佛是想要嘔吐。
謝斂說:“外衣脫了。”
宋矜搖搖頭,說道:“冷。”
她的嗓子還是啞的,唇瓣幹得發裂。分明他離家之前,宋矜仍舊是妥帖的模樣,謝斂的面色更冷了幾分。
“快五更了。”宋矜忽然說道。
謝斂回頭看向窗戶,看了一眼天色。他瞧著眼前的宋矜,忽然說不出心裏的歉疚,卻只得道:“是我回來得太晚。”
宋矜坐在炭火前。
她擡起眼睫毛,朝他看過來。
謝斂將溫好的茶水倒出來一杯,遞到她唇邊,說道:“先喝水。”
她愣了一下,說:“我不是想說……”
然而迎著他的目光,她乖順地張嘴,一口一口地喝水。等到將一杯水喝了大半,她才說道:“先生今夜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謝斂冷聲。
宋矜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謝斂垂眼看她,為她揩掉面頰上的血跡,“自己尚且驚魂未定。”
“只有一個人,我將他打暈了。”宋矜接過茶杯,自己喝光了那杯水,仿佛才緩過神,“何況先生回來了。”
宋矜是推測過的。
下了雪,後院只有一個人的腳步,這人被她打暈了,暫時就安全下來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謝斂遲遲沒說話。
她冷得忍不住發抖,鞋和裙擺全都被打濕了,此時寒氣止不住地往上冒。而且剛剛費力太過,這會兒饑寒交迫,覺得很難受。
有了謝斂在,她沒有這麽怕了。
宋矜準備讓他陪自己,一起先回房間換衣裳。
話還未說出口,身體便騰空被人抱起。她擡起眸子,謝斂的下頜線流利利落,暗夜裏輪廓顯得有些深邃。
謝斂說道:“先去更衣。”
宋矜問道:“是誰下的手?傅首輔還是趙掌印。”
“這事我去處置。”謝斂垂眼朝她看了一眼,眼裏跳躍著宋矜看不懂的情緒,“但不會有下次了。”
宋矜不覺微微一怔。
她此時的恐懼被洗去,只覺得雪好大。
謝斂抱著她,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積雪,穿過常常的廊廡,朝著她的房間走過去。
夜雪中,他眸色格外澄明。
宋矜想了想,又問:“他們對我下手,是不是因為……我占了你夫人的位置?還是說,因為我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