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朝天子九(第2/2頁)
謝斂為她扣好扣子。
略作思索,視線又落在她的手上。
宋矜的手凍得發青,被簪子磨出了血跡,不太自然地屈起。只一眼,就知道必然又冷又疼,難怪扣不上扣子。
“好了。”謝斂說道。
說罷,他便矮身去炭盆裏夾了炭火,將溫水的爐子吹亮。不過片刻間,爐子便升起裊裊的水汽。
宋矜披好幹凈柔軟的衣裳,便坐在那。
見他做得熟練,宋矜仍舊有些意外。她的目光追隨著謝斂,看見青年掌心的一層繭。
謝斂端起水盆,到她跟前。
他擡起眼睛看她,說道:“伸手。”
宋矜的視線仍在他的手上,陡然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冷得發疼。她心口發緊,聽話擡手,浸入水中。
暖意自指尖纏上來,脊背都不覺一顫。
她指縫間黏膩的血跡,也被洗得很清爽,不再難受。
“還怕嗎?”謝斂問道。
有他在,宋矜當然不再害怕了。她迎著謝斂的目光,正要點頭,卻又想到別的,忍不住問,“你要出去嗎?”
謝斂道:“那人不能留在家裏。”
“那我跟你一起去。”宋矜的心口又砰砰跳起來,她避開謝斂的眼睛說,“我可以幫你。”
謝斂沉默片刻。
他低聲道:“你若害怕,便不要出去。”
“我不怕。”宋矜忍不住反駁,但她的確不想離開謝斂,臉頰有些發燙地看著他,“先生也是文弱書生,難道不需要人幫忙?”
謝斂看她一眼。
他似乎有話說,卻又沒有說。
謝斂徑直站起來,朝她伸手道:“走。”
宋矜連忙起身,遲疑片刻,還是牽住了他的手。青年身形高大,擋住了門口撲面而來的風雪,顯得夜雪也溫柔幾分。
回到書房時,屋內的人還暈著。
謝斂將人綁了,拖到耳房。
此時天色已經將明,謝斂送走宋矜,才帶著壺冷茶回到耳房,直接澆在昏睡的殺手頭上。
對方冷得驟然睜開眼。
謝斂坐在桌前,說道:“誰派你來的?”
滿身是血的男人掃視四周,不吭聲。
“趙寶的人?”謝斂抽出袖中的匕首,抵住對方的咽喉,黑沉的眸子一片冰冷。
對方瞳孔一縮,難掩震驚。
他在謝斂的目光下,艱難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謝斂蹙了蹙眉。
他收回了匕首,瞧著滿臉是血的男人,說道:“若你是傅首輔的人,我尚且可以饒過你。”
對方掙紮了一下。
謝斂卻懶得分視線給他,起身出了門。
他回京任職,當然是要去上朝。
此時門外已經響起馬蹄聲,更衣完畢,謝斂方才出門。屋外大雪白茫茫一片,從屋內被拖出來的屍體鮮血淋漓,攔在路上。
無論怎麽看,都十分可怖。
有上朝的官員遠遠停駐。
瞧見這屋內終於有人出來,忍不住上前質問:“謝大人,這人死了?”
夜雪茫茫。
撥馬而來的青年蒼白俊美,手裏的燈籠搖搖欲墜,他漆黑的眼睛掃視過來,語氣猶帶著幾分冷,“自然。”
“但……是自你府裏拖出來的吧?”瞧著血痕的方向,官員忍不住說。
謝斂意味不明地側首掃視一眼。
他高倨馬上,淡淡道:“有賊人夜闖官宅,被我著人杖殺了。”
說話的人便噤聲了。
但滿臉都是震驚和恐懼,忙不叠離得遠些。
其余人對視一眼,縮了縮脖子,卻忍不住議論得更起勁兒了。一時間,皇城前的街道上,對著謝斂議論紛紛。
遠處一輛馬車行駛而來。
瞧見熟悉的馬車,眾人不覺低聲下來,準備上前問候。
然而,那馬車一直往前,竟然停駐在謝斂身側。車簾被掀開一角,露出首輔年邁的臉,朝著謝斂道:“含之到底是年輕人,起得早啊。”
謝斂拱手行禮。
其余人紛紛上前,向著首輔問候。
也連帶著,簇擁著謝斂一起問候攀交情。
得知昨夜在樊樓,首輔夜宴謝斂。彼此對視過後,紛紛湧上前去,與謝斂敘舊起來,早將方才的事情拋之腦後。
傅也平似笑非笑瞧著這一幕。
他也遠遠掃一眼雪中的屍體,將簾子放了下來。
連當今的天子,都要去拉攏謝斂。這趙寶倒是糊塗,竟然真著人去尋謝斂的晦氣,就是被打臉了……也是活該。
但想到昨夜,謝斂走得那樣匆忙。
傅也平忍不住皺了皺眉。
患難之交,談何割離?
再說了,以謝斂這狠厲的心性,怕是不會聽取他的意見,和宋家的女兒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