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臨高台十四(第2/3頁)
至於明嘲暗諷的詩文,更是傳得沸沸揚揚,恨不得撂到謝斂臉上來。
尤其是前些日子。
陛下自作主張將裴農召回京都,直接把人給殺了。
消息前腳傳出來,後腳邊關便被狄人攻破。陛下不敢擔責,將這事兒又往謝斂身上一推,說是謝斂交出裴農與太後聯絡的密信,稱裴農意圖謀反。
這一茬被歸結到謝斂身上,民憤徹底被點燃。
如今出一次門,便像是過街老鼠似的。
田二郎不知道謝斂是怎麽想的,但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尚且覺得十分憋屈!
田二郎嘆了口氣,收回目光。
謝斂的背影消失在門內。
他走得不快,鮮血染紅衣袍,鮮血順著衣擺淅淅瀝瀝滴落。謝斂眉間微蹙,眼底卻沒什麽情緒,只擡眼看向墻外的楊柳。
宋矜離開京都時,楊柳才初初冒芽。
如今柳絲如綿,翠綠一片。
謝斂不覺仰身,折下一截楊柳。風吹得柳絲搖晃,拂過青年微蹙的眉眼,他眼底才溢出一絲暗色。
將楊柳枝貢在案上。
謝斂攤開手邊的卷宗,一一查看。
自從宋矜走後,這宅院越發安靜。不知過了多久,謝斂下意識擡眼看向案上的楊柳枝,微微垂眼。
他既然放了她走,就不該後悔。
謝含之不是個君子。
但他在她面前裝了幾次,便該裝好。
這念頭盤旋在他心口,幾度沉浮,不覺深吸一口氣。腰間的傷口並未包紮,又滲出血來,謝斂並未理會。
一直到月上柳梢頭。
屋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
門被哐地推開,田二郎面上仍帶著喜色,高聲說道:“郎君,宋娘子回京了!”
謝斂手裏的筆啪地落在了地上,裂成兩節。
他緩緩擡眼朝田二郎看去。
“什麽?”謝斂問。
“宋娘子,宋娘子回京都了。”田二郎喜笑顏開,挽起袖子過來拉謝斂,“去宋家吃口茶?”
這一拉,田二郎摸到滿袖子的血跡。
他這才察覺到,謝斂面色蒼白得有些過分,腰間的傷口也沒有包紮過。
若說別人都覺得謝斂是借新政掌權的佞臣。
田二郎是不信的。
他從嶺南時便跟著謝斂,見慣了他事必躬親,處處用心。若說奸佞能做到這樣,還要忠臣做什麽?
“那些人……”田二郎想寬慰謝斂兩句,卻不知道怎麽勸,“要麽,去瞧瞧宋娘子?”
若是宋娘子在就好了。
田二郎忍不住想。
但話又說回來,照謝先生這不吭聲的性子,恐怕是不會去的……田二郎絞盡腦汁,想要找個不得不去的借口。
“好。”謝斂道。
“……誒?”田二郎緩過神來,不敢置信看了謝斂一眼,“那,那帶些什麽?”
謝斂道:“隨你。”
不等田二郎再說話,又道:“若是挑不好,今年一年的月銀都不要領了。”
包紮完畢,田二郎也準備好了禮品。
一面趕馬車,一面思考都和離了,該找個什麽借口才好意思上門……
馬車停在宋家門前。
謝斂上前叩門,不多時屋內響起腳步聲。
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顫,心臟發緊,連帶著傷口也隱隱作痛。謝斂略微抿緊蒼白的唇,漆黑的眼朝前望去。
門咯吱一聲,開門的是個青年男子。
對方撞入謝斂眸中,也是微微一愣。
謝斂在對方開口前,借著微弱火光,不動聲色往屋內看去,冷聲問道:“你是?”
因為對方的轉客為主,沈君誠慢了半拍才道:“我是這家的外侄兒,姓沈,你深夜造訪是來找誰?”
謝斂道:“我來拜見嶽母。”
“深夜拜訪嶽母?”沈君誠挑眉,上下打量謝斂。
謝斂沉默片刻,淡淡道:“自然是為了來接我娘子歸家,勞煩,引我進去見沅娘。”
沈君誠一張臉沉下去。
他既不答應謝斂,也沒有關門。
屋內響起聲響,便見宋矜擎燭出來。女郎披著褙子,長發隨意低綰,眉眼被燈燭照亮,眼波盈盈。
瞧見謝斂,她手裏的燭火一顫。
宋矜輕聲道:“謝先生?”
她快步走上前來,瞧著他打量了一會兒,又問:“你怎麽來了?”
見謝斂不說話,田二郎連忙提著東西上前。他一股腦擠開沈君誠,把東西放下來,說道:“這不是不放心你,過來瞧瞧你麽?”
他自覺待在這裏不妥,放下東西就走。
謝斂看向沈君誠,說道:“城中有幾處上好的客棧,我代沅娘帶你過去。”
沈君誠似笑非笑看向眼前的人,“想必這位便是謝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