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尾生抱柱5(第2/4頁)

只是從枕邊摸到了只小狼面具。

周管家怔了怔。

狼和兔子,當真耐人尋味。

小郎君的兔子面具還擺放在一邊的桌案上,若周管家沒記錯,這小狼面具則是那女子遺落的。

先前周管家沒看到,許是此物放在匣子裏,如今卻已經被拿出來放置在了枕邊,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仿佛是留著念想。

周管家嘆息了一聲,不敢動小郎君的心愛之物,原封不動地放好,轉身出去。此刻天色正暗,四面又起了大風,烏雲如滾滾江水自天邊奔湧而來。

又要下暴雨了。

他看到郎主披了一身玄色羽氅站在廊下,過去喚道:“郎主。”

郎主站在屋檐下,微微擡眸,雙眸倒映著暗沉的天光,“已經半月了。”

管家明白郎主在說什麽,微微沉默了一下,低聲說:“再熬一熬,也許就過去了。”

“過去?”

張瑾笑了一聲,沒有作答。

管家望著郎主俊挺卻冷淡的側顏,突然想起多年前,郎主遭人利用構陷,從詔獄之中爬出來、一身重刑之後慘不忍睹的樣子,後來郎主親手勒死了與他互相扶持多年的友人,就變得冷淡寡言、滿身寒霜,可見所謂的“過去”,並不是那麽好熬過去的。

就算皮肉長好了,心裏的瘡痂也依然還在。

管家說:“郎主一直貫徹自己心中正確的原則,那便不必動搖。但郎主與小郎君終究不同,過於管束,災禍且不論,郎主只會給自己招致恨意,傷了兄弟感情。”

“你也以為應該縱容?”

“至少那女子……”

“她是天子。”

管家一時瞠目結舌,久久未吭聲,張瑾目光在他臉上掃過,仿佛能透過管家的臉,看到屆時阿奚知道真相的反應。

震驚?難過?憤怒?還是其他?

張瑾冷笑了聲,轉身欲走,周管家卻又嘆息了一聲,說:“郎主是畏懼天子麽。”

“你說什麽?”

“奴記得很多年前,郎主從詔獄出來時昏迷了很久,醒來時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世間神鬼妖魔皆可殺,天子,也不過如此’。”

張瑾沉默。

詔獄九死一生,讓他徹底意識到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過如此,只會用那些翻來覆去的手段來馴服他,剝去那一身華麗衣袍,那也不過是個精於權術、冷血無情的操盤者,他受夠了被當成犬馴,他也想做馴犬之人。

若想成為萬人之上,只需要比帝王更加擅權、冷血、殺伐決斷。

別人都畏懼那一身天子冠冕,他能克服這一層畏懼,才能活著走到今日的位置。

先帝駕崩的前一夜,賜死的密詔就已經來了張府。

是他抗旨。

他私調軍隊,與內府禁軍對峙,耗磨著時間,聽話的惡犬終於露出了爪牙,終於熬到先帝斷氣那一刻,親自焚毀了密詔,並帶刀入宮,秘密斬殺了當時唯一知情的貴君。

“我不畏懼。”

張瑾背對著管家,冷冷說。

管家問:“既然無畏,那女子有天子身份又如何?郎主在怕什麽?”

誅心之語。

他怕什麽?

怕小皇帝利用阿奚,讓阿奚反過來對付他的親兄長?

阿奚不會的。

那他怕什麽?怕小皇帝長大?怕小皇帝羽翼豐滿?先帝他尚且絲毫不懼,他會怕現在那個高座龍椅之上、年輕稚嫩的少女?

張瑾靜立許久,沉默不語。

滿庭狂風卷殘葉,如同張牙舞爪的野獸,翻飛的衣袍立在暗沉天色下,玄衣幾乎與壓低的黑雲融為一體。

“郎主想清楚罷。”

管家知道自己方才的話或許說動了什麽,嘆了一口氣,轉身要告退,走了幾步又道:“要下雨了,奴派人去接小郎君,他定然不會回來,郎主要不要親自去一次?”

說完就退了出去。

張瑾靜靜站了很久,直到第一滴雨水落在臉上,他回神,才拿起地上的傘,起身出去。

阿奚還是守在那兒。

臨近六月,海棠早該謝了,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垂頭望著地面,也不知在想什麽。

張瑾走過去,將傘掩在他頭上。

“阿兄……”

“還沒等到。”

“嗯。”

張瑜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突然低聲說:“阿兄,你不用來的,你可以先回家。”

張瑾垂睫道:“家中也獨我一人,算什麽家。”

張瑜怔了怔,偏頭看了兄長一眼,突然笑著說:“周管家總說,阿兄年少不小了,也該給我娶嫂嫂了。”

“你聽他胡言。”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兄長身邊如果有一個人,才會知道……”

“住嘴,我不會娶妻。”

少年也不惱,反而揚起一抹亮如星火的笑容,身子微微後傾,從傘沿垂落的一串水珠滴落在額頭上,又沿著英挺漂亮的側顏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