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尾生抱柱7(第2/2頁)
“……不為什麽。”
“你是不是臉紅了?”
“沒有。”
他聲音清冷平淡,好像沒有一點旖旎的意味,實際上卻顯得很刻意。
實時不合時宜地彈了出來——
【君後趙玉珩在為女帝描眉,一時情動意亂,不能自持。】
姜青姝心裏好笑,但她裝傻。
“那朕不睜眼。”
“嗯。”
男人微微撤開蒙著眼睛的手掌,一邊繼續給她描眉,一邊平緩地呼吸著夜裏的涼氣,讓面頰與頸上的霞色加速褪去。
兩道畫眉的影子被燈燭映上窗欞,成了一幅令人羨灩的閨中畫卷。
殿外守候的宮人和侍衛,皆能看得清清楚楚。
薛兆還守在外面。
他看著那兩道人影,不由得心底生寒,一時不能判出幾分真情與假意,也無法去想最該忌憚是趙家勢力,還是女帝的真心。
真心。
他們覺得女帝很愛很愛君後。
無論事先信的,還是不信的,今夜之後,都開始深信不疑。
……
姜青姝是初八下早朝時,才看到那小狼面具。
薛兆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面具,低聲說:“張相說,這是陛下先前遺落的……”
是她遺落的。
她本來也沒想帶走它。
當斷則斷,這話不僅是要送給阿奚,也要給她自己,她想:眼下有兩條路,若是主殺伐局,他日她要徹底剿除張黨,就不要因這面具而想起阿奚。
但張瑾把面具送來了。
這不像他。
或者說,這不像那個冰冷孤傲、勝券在握、無懈可擊的張瑾。
這段時間,看似是她和張瑾達成統一決定共同斬斷,實則也是一場他們之間無聲的較量與博弈,搏的就是人心,然而臨門一腳時,張瑾還是輸在了弟弟的事上。
殿中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薛兆雙手托著那個面具,雙臂酸軟,久久沒有得到陛下的答復,不禁想擡頭觀察陛下的神色。
卻看到女帝起身。
她走下玉階,從袖中伸出一只手,慢慢拿起那面具。
姜青姝摩挲著上面的小狼圖案,喚鄧漪來:“準備普通女子衣物,幫朕更衣,薛兆護駕,朕要出宮。”
——
張瑜還在海棠樹下守著。
只剩下最後半日了。
明日,便是七娘嫁給別人的日子。
昨夜是七夕佳節,無宵禁,民間有著空前熱鬧的燈會,那是張瑜入京以來最熱鬧的一日,平時最喜歡湊熱鬧的少年卻一點興致都沒有。
河岸上皆漂浮著數不清的花燈,結成一片翻滾的紅浪,遠遠地看過去,就像崔府外懸掛的紅綢一樣,喜慶又刺眼。
怕七娘來的時候沒有花燈,他也去買了一盞,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所有人都在嬉笑著過節。
只有那少年沒有笑,他孤零零地捧著花燈,眼睛縱使被燭光照著,也好像蓄了一層濕漉漉的水光,隨時會被澆滅。
天亮了。
手中的花燈熄了。
這少年忽然有些後悔,那一日,送七娘回家的那一日,他都站在馬車邊掀起她的帷帽了,為什麽沒有好好地多看她一眼。
哪怕就一眼。
哪怕被兄長斥責,也要好好地看看她。
因為以後就看不到了。
她嫁為他人婦,會對著別人笑,會懷別人的孩子,和別人一起飲酒,一起做許多他還沒來得及帶她做的事,若那是個武夫,別人也可以舞劍給她看,也可以逗她笑。
七娘生得那麽好看,性子也好,又那麽聰明、有見識,她將來的夫家定會很疼愛她。
張瑜落寞地想著。
可是他好難過啊。
沒有什麽比將要失去更難過的,五臟六腑都好像在被灼燒,尤其是理智壓抑著本能,讓他不要沖過去做一些荒唐的事。
張瑜等到夕陽西下。
最後一晚了。
那輛馬車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四角懸掛的鑾鈴發出清冷的碰撞聲,張瑜似有所感,猛地回頭。
不遠處,戴著帷帽的少女一邊提著裙擺下車,一邊撩起紗簾,朝他看過來。
長風過天際,卷起少女柔軟的發。
是七娘。
少年睫毛微顫,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隨後他揚起唇,終於露出一抹亮如星火、明媚至極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