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眼前人5(第3/4頁)
有病。
她真想用這兩個字罵張瑾,但身為皇帝的涵養沒讓她直接飚臟話。
她冷笑道:“朕愛寵信誰就寵信誰,管卿何事?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張瑾抿緊唇,沉默片刻,又開口。
“那……阿奚呢?”
他下意識對“阿奚”二字有著說不清的抗拒,最終卻還是提了弟弟,竭力偽裝出一副只是單純在為弟弟著想的樣子,用以掩飾這次荒唐的行徑。
如此,才不會顯得自己過於局促窘迫。
她聽他這樣說,回頭道:“阿奚?若是阿奚在這裏,他——”
她話還未說完,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太醫趕過來了。
鄧漪慌裏慌張地領著太醫奔進來,看到倚在床上虛弱蒼白的少女,嚇得臉色一白,太醫抹著汗氣喘籲籲,連忙躬身行禮,“臣拜見陛下。”
女帝遲遲未應。
那太醫察覺道氣氛不對,小心翼翼擡頭,看向一側的張相。
張瑾淡淡道:“速速給陛下包紮。”
“是。”
太醫放下藥箱,快步上前。
兩側宮人端上水盆和絲帕,先給姜青姝清洗傷口。
在忍疼一事上,嬌貴纖弱的小皇帝,顯然不如從小備受鞭笞的張瑾。
她咬著唇,死死地偏頭望著床內,脊背因為疼痛而直直挺著,時不時肩膀抽動一下,喉間溢出難忍的抽氣聲。
帶著微不可聞的哭腔。
張瑾看不到她的臉,但他離她最近,可以隱約看到一抹晶瑩水光,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被他惹哭的。
他並非沒見過女子哭。
但猝然看到眼前的小皇帝被疼哭,卻一時有些心顫起來,抓著她的那只手五指發麻,甚至下意識松了又松,怕捏太疼。
礙於這麽多人在場,他不好說什麽,只能徒勞又煎熬地沉默著。
有些時候,他當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好像自從那夜開始,心裏就住進了一只心魔,反復折磨著他,他需要用盡一切力氣,才能姑且保持從前高傲的姿態,實則皮囊下已是混沌不堪。
有時,他甚至不知是為何而忍。
為阿奚?
還是如周管家所言,他是在怕什麽?
怕那些曾經揮之不去的痛苦陰影,怕她是下一個先帝?怕她又讓自己重回那些卑微不堪?
“嘶……”
她又猛地抽痛掙紮了一下。
太醫正在上藥,見她這麽疼,愈發小心翼翼,“還請陛下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嗯。”
她只能用鼻腔發出細微的聲音,這樣才不會暴露哭腔。
很快,太醫給她包紮好右手,起身告退,宮人也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沒有人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天子是為何會受傷,就像也沒有人敢擡頭看女帝,以免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她還偏頭望著床內,一動不動。
張瑾身上唯一的帕子,方才已經用來為她按住傷口了,他沉默很久,還是擡起官服的袖子,輕輕為她擦了擦流到下巴處、搖搖欲墜的淚珠。
她一怔,睫毛下落,卻沒有回頭看他。
她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特別倔強好強,穿越前是,穿越後更是,小時候就算摔得骨折也會偷偷忍著眼淚,絕對不在別人跟前哭,如今成了女帝,則更討厭讓張瑾看到她這幅樣子了。
張瑾也沒打算讓她回頭。
與其直面她滿臉是淚的模樣,徒徒經受煎熬,不如就這樣,他也算有個喘息的余地。
他沉默地用袖子幫她擦淚,動作輕柔,她則安靜地坐著,任由柔軟絲滑的官服在臉上來回輕掃,還碰了碰懸著淚珠的睫尾。
象征文官之首、繡滿鶴紋的官服,逐漸留下一片突兀的水跡。
“還疼麽。”他突然問。
她點頭,又倔強地搖了搖頭。
他看破也不戳破,又盡量放柔語氣說:“那就不要再哭了。”
盡管他努力讓自己顯得溫柔,但畢竟不是一個溫柔的人,這樣的話聽起來也頗為笨拙僵硬。
“你說誰……哭了。”
她盡量壓抑哽咽,倔強道:“朕才沒哭,你不許胡言。”
因為才哭過,她的嗓音孱弱軟糯,帶著一股子濕意,盡管她已經努力在咬著牙根說話了,卻還是沒什麽殺傷力,還令人聽了心軟。
“嗯。”
“你不許說出去。”
“好。”
張瑾盡量順著她。
近日他總是快忘了,她是曾經那個找他要糖吃、連走路都會摔跤的小女孩,不過那小女孩已經長大了,長了羽翼,會針鋒相對了,有時沉穩地坐在龍椅上,也壓得住場子了。
有時轉念想想,她竟比阿奚還小一歲,他越來越和她計較,實在是有些可笑。
她低垂著眼,揉了揉眼睛,突然又問:“所以,你到底為什麽闖紫宸殿。”
她又問了他最不想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