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生辰6

朝臣一列,宗室貴族一列。

長寧是長公主,自是在離天子很近。

眾人叩拜完天子,齊刷刷起身,陸續落座,歌舞驟起。

年輕的天子朝這邊看來。

她似乎沒有看別處,只是與長寧公主笑著聊了幾句,長寧說:“陛下今日就滿十九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一晃眼就是大姑娘了,陛下幼年的時候臣還歷歷在目呢。”

天子笑道:“朕倒是希望能快快長大,省得那些老臣覺得朕年紀小,看輕了朕。”

“誰敢看輕陛下?”

長寧笑著,忽然回首看向角落裏站著的少年,“還愣著幹什麽,過來拜見陛下。”

那木訥的少年似乎還不太記得自己的名字,直到被人推了一下,才怯怯地上前,用上在公主府訓練了許久的禮儀。

長寧還教過他,讓他行禮的時候,微微擡頭。

這樣,才可以讓天子看到他的臉。

但不可以和天子對視。

一道平淡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

“這是?”天子問。

她似乎已經不記得他了。

日理萬機的天子,根本不記得一個月前曾救過那麽一個卑微的小傻子。

畢竟,一個人路過的時候隨手施舍一只流浪貓,她會記得那只流浪貓是什麽花色嗎?她不會記得,可是,對於那只可憐的小流浪貓來說,這個給它吃食的人就是它的曙光。

長寧笑著,嬌艷奪目的臉上仿佛籠著一層春水,輕聲道:“他叫灼鈺,臣前些時日收留的他,這次帶他進宮,是覺得這般容色藏在府中太過浪費,倒不如帶出來。”

女帝輕聲念了一遍,“灼鈺……”

少年微微低垂著眼,在她念到他新名字的刹那,眼睫如蝶翼般撲簌了一下。

“哪個鈺字?”女帝又問。

長寧知道,她或許是想到了故人。

只可惜,此鈺非彼玉。

但就算不是同一個,從前的那個已經再也不會回來了,新的這個又為什麽不能接受呢?陛下只要喜歡看這個新人、喜歡聽這個新名字就好了。

記憶會褪色,時間久了,新人終究會占據她的未來。

長寧說:“是帶金的那個鈺字。”

天子:“原來如此,倒是個好名字。”

她語氣平淡,似乎興趣不大,似乎連多看那少年一眼都沒有,又繼續與長寧閑聊了兩句,又看向了別處。

姜青姝的確是不記得了。

就算記得鄭寬有個癡傻卻長得漂亮的兒子,那也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那日臟兮兮的小傻子,和眼前被打扮漂亮的少年相比,也絲毫對不上。

天子本不需要記得每一個人,但天子身邊的內官眼光毒辣,在識人方面,早已被鍛煉得過目不忘。

秋月認出了那少年。

看到長寧帶他出現的時候,她大驚失色,緊緊皺著眉,欲言又止,趁著陛下正在享受宴會,她走到長寧身邊,著急地問:“殿下,你這是怎麽回事?你幾時與鄭大人家的這個……”

長寧笑著搖晃玉盞,懶洋洋道:“你消息倒是靈通,此人的確為鄭仆射義子。”

義子?

明明是親生的。

秋月何其聰明,稍一琢磨,便知道長寧是想幹什麽,王孫貴族向君王進獻美人也不是什麽罕見之事,但是她偏偏獻的是鄭寬的兒子。

叫她不要摻和陛下的私事,哪知道她也想來分一杯羹。

若長寧不是她的知己至交,秋月也不會如此著急,她壓低聲音道:“萬一這小子靠不住呢?殿下不怕把自己搭進去麽?”

長寧淡淡道:“世事哪有絕對,阿月,你知曉本宮沒有爭權奪利之心,之所以如此,無非是搏一把罷了。此舉難道不是在為陛下分憂嗎?”

鄭仆射已經沒法明面上送子入宮了,正好此子不為人知,可轉於暗處,加上又是個沒有背景的傻子,最不起眼。

傻子又怎麽樣呢?

傻子才最讓人安心,不是嗎?

陛下不想要聰明人,她只要聽話的,況且,就算此子不被鄭寬所承認,哪日他要是得寵了,鄭寬也會主動承認這個兒子。

長寧此舉,自認為能為女帝分憂,日後要是小傻子得寵,鄭寬還要欠她一個人情。

秋月見說不動她,長寧的考量又確實沒錯,只好嘆了一聲,轉身回到陛下身邊。

姜青姝正在飲茶。

她答應了阿奚,這次少喝些酒。

天子誕辰,這次宴席是專門設立在最寬敞的麟德殿,宗親貴族和王公大臣都送了不少價值連城的賀禮,太常寺設樂,教坊進獻舞蹈與雜戲,空前繁華熱鬧。

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

不得不說,雖然朝政黨爭嚴重局勢混亂,隨時可能因為一根導火索的引燃而分裂,但這個王朝總體上是比較繁華強盛的。

張瑾就坐在下首。

因為女帝比較親和,生日宴會也不是一些肅穆壓抑的國宴,有些品級較高的大臣也攜帶了家眷,一家人坐在一起,有些人頻頻張瑾那邊張望,似乎也想趁機瞧瞧張相的弟弟是什麽模樣,不過很遺憾,阿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