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回朝6

女帝收回了手。

灼鈺眼底的光徹底暗淡下去。

少年麻木地仰著頭,看著那只不屬於她的手帕,被懸在他的眼前,猶如施舍一只卑微的可憐蟲。

拿著手帕的男人,氣質清傲,神態冷淡,如高山之雪令人敬而遠之。

他站在女帝身邊,俯視著灼鈺。

又是這種銳利冰冷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讓偽裝的妖魔鬼怪無所遁形。

“侍衣。”

男人手指下挪,那帕子從少年面上拂過,落在他撐著地面的手背上。

灼鈺猩紅充血的眼尾,微不可見地搐了一下。

這個人。

他憑什麽……

尖銳的憤怒與殺意在少年胸口橫沖直撞,幾乎要立刻撕裂了他,好在下一瞬的劇痛如電流躥過五臟六腑,讓少年痛得整個人狠狠地砸在地上,嗚咽一聲,嘴角繼續湧出大股鮮血。

“痛……”

他的手摳入血和雪混進的泥土裏,青筋節節爆出,身子不自然地痙攣。

儼然一副要毒發身亡的樣子。

一邊的趙澄和盧永言在一邊看著他吐血,簡直當場被嚇懵了,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姜青姝先鎮定地開口:“來人,快把他扶起來,擡進去。”

說完,她猛地閉了一下眼睛。

喝了熱酒又吹了冷風,還真是有點暈乎了。

站在一邊的張瑾注意到她的異常,下意識伸手,想托住她的手臂,以防她跌倒。但她身邊的宮女顯然在這方面更敏銳,先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陛下小心。”

張瑾的手便尷尬地懸在了那。

好在很快,他便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表情與姿態毫無變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別處,沒有人捕捉到他那一瞬間顫動的心神。

姜青姝復又睜開眼睛,被宮女扶著,緩慢地朝宮室內走去。

張瑾跟上。

他在寒風中微微攏袖,走之前還瞥了一眼癱軟在地上、正慢慢起身的趙澄和盧永言,又淡淡收回目光。

趙盧兩家的子弟。

趙澄,趙德成那個莽夫的幺子,和他爹一樣沒什麽腦子,容易被利用。

盧永言,範陽盧氏子弟,盧氏如今沒落,前幾年還妄圖依附於他,如今一看,養出的兒子倒是一股小門小戶之氣。

這樣的人,放在朝堂之中,是張瑾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的人。

唯時局裹挾,不得不促成今日的結果,他欲觸碰卻百般猶豫之人,不是被棋逢對手之人正當攫取,而是像趙澄這樣,侍寢多次,輕易到可笑。

張瑾抿緊了唇。

很快,戚容就被鄧漪叫來了。

戚容師承神醫婁平,如今已在太醫署晉升成了女醫監,若非因為年紀太輕閱歷太淺,她在太醫署的官位絕不僅是醫監。

戚容剛匆匆趕到,便迅速把脈施針。

“啟稟陛下,侍衣這是中毒了。”戚容神色凝重:“好在毒發時辰不長,此毒也並非無藥可解,臣可以保證侍衣性命無礙。”

“好。”姜青姝說:“給朕救活他。”

“臣遵命。”

姜青姝又掃向一邊驚疑不定的趙澄和盧永言。

“到底是怎麽回事。”她面上隱隱透著怒意,猛地一拍桌面,“毒又是誰下的!”

盧永言先禁不住嚇,率先跪倒了下來,“陛下,臣不知啊……”

趙澄還表情迷茫地站在那兒,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一見陛下發怒,只解釋道:“陛下,臣沒有給他下毒,臣也不知道侍衣是怎麽回事……”

到底怎麽回事,沒有人比姜青姝更清楚。

趙澄當然無辜,但這件事的責任若完全歸灼鈺,以趙家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勢必要上奏請求她把灼鈺打入冷宮。

若趙澄自身理虧,便更好各退一步,她不計較便已是謝天謝地,他們更不會死抓著這事不放了。

這件事,是崔弈暗中挑起。

想一石二鳥,就這麽坐收漁翁之利,可沒這麽容易。

她冷聲道:“查。”

鄧漪招呼周圍的宮人,迅速開始了搜查,一一檢查灼鈺碰過的東西。

很快。

戚容擡頭道:“陛下,這食盤裏有毒。”

趙澄大驚,騰地起身,“不可能!”

戚容恍若未聞,仔細檢查那毒,片刻後,她再次看向姜青姝,擡手回稟道:“陛下,經過臣的查驗,此毒與侍衣體內的毒是同一種。”

趙澄身子晃了晃,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他明明沒有給那個傻子下毒,哪有人明目張膽地在自己宮裏謀殺別人的……

他再狂妄,也不敢這樣害人啊。

趙澄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情急之下,整個人跪下來拉著女帝的衣擺,慌亂道:“陛下……陛下,一定是有人要害臣,臣真的是冤枉的……求陛下明察……”

自古宮鬥大戲,大概都是一樣的套路,被陷害的人左右無非那幾句喊冤的話,陷害他們的人哪會給他辯駁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