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回朝9

三人幾乎同時嚇了一跳。

被撞倒的落地燭台引發巨響,隨後,燭台上的燈燭燎出些微火光。

灼鈺跪在地上,一瞬間腦子裏竟是“他鬧出了動靜,姜姜會不會又生他的氣了”,渾身僵硬如木頭;與此同時,張瑾發現了他的存在,殺意瞬間沖散了一半情·欲。

不管是誰,親眼看見他和女帝行雲雨之事,張瑾都不會容忍。

何況還是在這樣來之不易、令人沉淪的時刻。

好不容易又碰到她。

自詡從無欲望的人,每一寸皮膚都被欲色燒成了緋色,喘息也逐漸變得沉重急促,一反往日的平靜如水,某處甚至已經僵硬到發痛,催促他更進一步。

折磨了他數月的噩夢變成了現實,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甘願受其裹挾。

讓他嘗嘗這個中滋味,到底有何值得旁人發瘋。

他們又是為何而死?

可衣衫才褪一半,就被這一聲巨響震回了一半理智。

男人的手握緊成拳,滿臉陰沉殺氣,目光冰冷如劍,看向了裏面的少年身影。

是那個傻子。

然而……

裏頭的少年呆呆地跪著,好像才回過神來一樣,在張瑾動手之前,訥訥地叫了一聲,“火……”

著火了。

張瑾臉色驟變。

燭台是那邊倒的,但是冬日幹燥,暖閣經不起被火點燃,何況這邊還潑了酒。

好在,桂花醑只是素酒,濃度並不高,即使在空氣中揮發也不至於引發大火。

但火不能蔓延。

額角的青筋狠狠抽動了一下,張瑾攥緊拳頭,反應很快地攏住身下少女的衣衫,又穿好自己的衣物,起身掀簾繞過屏風,拿過架子上的大氅。

姜青姝撐手坐起來,蹭得有些淩亂的頭發滑落在地上,盤成一小圈,胸口微微起伏。

她看著張瑾抖開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用力裹緊。

又看到了灼鈺。

好吧。

她自己也差點忘了他……

她又沒有什麽惡趣味,喜歡讓別人跪在地上看著自己和另一個男人雲雨,灼鈺又不是真的傻,還怪羞恥的……

不過,她沒錯過張瑾的殺意,便低聲說了句“朕方才讓他跪在那兒等著,左右這只是個傻子”。

張瑾如何不懂她話裏深意,但卻沒回應,只道:“臣叫人來。”

這一開口,他自己也是一怔。

嗓子太低啞。

不像他平時的清冷沉穩。

神智裏的情·欲還沒褪去,高漲的欲望還在灼燒魂魄,強行冷靜也於事無補,一開口就暴露了他動情的事實。

這副醜陋窘迫的樣子,略顯尷尬。

她下意識朝他下面看了一眼。

姜青姝:“……”

張瑾:“……”

她眼裏有了一點促狹的笑意,擡眼望著他,像是準備要說什麽,男人的大掌卻沉沉一握,像是怕她說什麽羞辱般的字眼,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唇。

然而這一捂,更暴露了他的慌亂。

張瑾胸口起伏,額頭經脈突出,只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她。

他閉了閉眼睛,薄唇用力抿著,猛地吸了一口氣,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八成。

“來人!”

……

火勢不大,外頭把守的禁軍一聽到聲音就沖了進去,迅速將之撲滅。

在外人看來,是張司空正與女帝談論要事,原本該侍寢的侍衣昏昏欲睡,才不小心撞倒了燭台,好在及時發現,並未釀成大禍。

但可事實是如何,稍稍敏銳一點的人,又如何嗅不到那一絲異常的氛圍。

比如潑在地上的酒水。

陛下和司空聊著聊著,摔了酒壇子?

明明是侍衣該侍寢的時間,司空又霸著陛下幹什麽?又不是叛軍要攻到皇宮來了,他至於如此麽?

梁毫心裏是繞了無數個彎子,猜到了什麽,但又覺得太荒謬而否決了,梅浩南比他遲鈍許多,沒看出什麽疑點,只關心陛下的安危,只有千牛衛中任職的薛兆心裏門兒清,卻半點不敢吱聲。

最窘迫之人,當屬張瑾。

女帝披著寬大的外衫,神色平淡,就算頭發全部散開,衣衫松散,也沒有人膽敢窺視天顏,她的欲望可以不動聲色地壓制,然而張瑾若不竭力掩飾,最尷尬之處會被人一覽無余。

上一刻的美景,下一刻的地獄。

冷風拍面。

張瑾閉了了閉目,好在官袍比較寬大,不至於讓他在被她戲弄地看了一眼後,又被其他人恥笑。

憋脹,惱火,郁悶,失落。

腦子裏翻騰的都是殺人泄火,然而始作俑者——那個傻子,還無辜地跪在那兒瑟瑟發抖,眼尾濕紅,睫羽掛淚,一副無辜懵懂惹人憐惜的樣子,看得他愈發氣悶。

張瑾第一次這麽想弄死一個人再說。

但是,他再留,率先無地自容的人會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