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對峙2

入冬之後，天氣越發寒冷。

庭內燈火如晝，北風疾烈，撕扯著來往人影。

“郎主，那霍淩已被接進宮了。”

周管家攏著袖子進屋，抖落一身寒氣，恭敬稟報。

男人臨窗而坐，正在擦拭嘴角。

不遠處，放著空了的藥碗。

周管家朝那處看了一眼，雖心有疑竇，卻不敢多問，只當郎主最近是有什麽不適，許是天冷了有些著涼。

“你說是……接進宮？”

“是，是禦前少監鄧漪親自去的城外，應是皇帝的授意。”

“還帶了誰麽。”

“鄧漪出城時，還帶了位太醫。”

張瑾微微一頓，垂下長睫，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這麽說，她已經知道霍淩路上被截殺之事。”

周管家暗暗咋舌，覺得奇怪，低聲道：“奴想不通這一點，皇帝遠在宮裏，消息怎的傳這麽快？霍淩還沒抵京，陛下就已經安排好了，未免太過離奇。”

不知道小皇帝是暗中使的什麽招，不過，單從這一點來看，小皇帝和這霍淩的聯系頗深，只怕會有點麻煩。

派鄧漪直接接人，說不定是怕霍淩回京之後還有暗招等著他。

這是在護霍淩。

周管家小心請示：“郎主，雖然路上刺殺失了手，但還能繼續挑下手機會，奴聽說，那霍淩有個妹妹……”

張瑾閉目道：“不必動，置身事外便是。”

“啊？為何？”

“皇帝什麽意思，不懂？”

她沒有下旨宣霍淩進宮，而是讓鄧漪來接人，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暗處的人，不許動霍淩。

凡事該適可而止。

激怒了她也沒好處。

周管家連忙應了一聲，嘆道：“依奴看，這事都怪濮陽鉞無能，這麽簡單的事都處理不幹凈，蔡將軍平時挺果斷聰明，怎麽這時就不中用了，居然被小皇帝的手段唬住了，他便是真殺了霍淩，還怕您事後保不住他麽？竟讓霍淩死裏逃生那麽多次，到頭來讓這禍患回了京。”

張瑾微微搖頭，一手斂著廣袖，一手用羊毫蘸墨，嗓音清淡：“不是他突然不中用，是陛下謀算人心的本事見長。”

“所以密詔那事……”

“是李儼事後補的。”

周管家又驚了一下，更想不通了，小皇帝這是開了天眼？若按這個說法，小皇帝已經插手管了這事，郎主日日和陛下在一起談情說愛，又是怎麽看待她的行徑？

他不禁擡頭看著張瑾的側顏，看不出絲毫喜怒，他只是在提筆寫著什麽。

“周銓。”

“誒，郎主？”

他擱筆，折好手中紙張，遞給他。

“把此物交給崔令之，他看了會明白。”

“是。”

“再拿官服來，我要入宮。”

“是。”

張瑾起身，換好象征一品的官服。

一路車轍深深，道上行人見大官車駕，紛紛避讓。

紫宸殿外，隨著張司空的到來，守在殿外的禁軍自覺讓開，一系列沉重的腳步聲驚擾了殿中正在說話的少年。

“臣張瑾，求見陛下。”

男人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攜霜淬冰。

霍淩正坐著，聞聲擱於膝上的手猛地攥緊，擡頭看向女帝。

他們正聊完庭州之事、步韶沄被算計重傷之事，剛談及如今路上遇刺的細節。

霍淩說，懷疑是張瑾派人殺他。

背後能同時調動這麽多人，手還能伸那麽長，還想扳倒趙家的，任何人都沒有這個本事。

除了只手遮天的張司空。

剛提到張瑾，張瑾就來了。

速度可真快。

姜青姝按住少年肩膀，傾身壓低聲音，“如常即可。”她收回手，一揚下巴，清聲道：“司空請進。”

殿門被人推開，張瑾緩步走了進來。

原本坐著的霍淩登時起身，和他直接打了個照面，這少年雖然入仕多年，但不是在當侍衛就是出征在外，頭一次正面對上這個從前只有殿下敢對峙的權臣，不禁渾身緊繃。

他盯著張瑾，如臨大敵。

張瑾一個眼神都未曾給他，只朝女帝擡手一拜：“陛下。”他復而直起身，一撣廣袖，負手道：“看來，臣來得不巧。”

姜青姝微微一笑，“哪有，朕和霍卿也沒聊什麽私密之事，只是霍卿剛回京，朕聽說他在戰場受了不少傷，便先把他接進宮來瞧瞧。”

“哦？”

張瑾終於側身，看向霍淩。

霍淩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睛深處，背脊僵硬，五官緊繃，竭力冷靜地迎上他冰冷審視的目光。

一秒。

兩秒。

三秒。

張瑾打量完，慢條斯理地收回目光，笑了聲，“陛下一向仁德寬厚，澤被臣下，霍將軍年紀輕輕便這般會打仗，無怪陛下賞識，不過，為將還是不可有托大之舉，勿將同袍性命和百姓性命作為勝負賭注，成，則拜將封侯，敗，卻是第二個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