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皇太女5(第2/3頁)

“……你說……什麽?”

少年擡眼,茫茫然地看著她。

姜青姝說:“國法不可廢,朕不會輕饒張瑾,但是朕可以安排,讓他進入刑部地牢之後‘不堪受辱,畏罪自盡’,假死脫身。”

“你可以帶他走,只要永遠不回來。”

“朕想,失去張瑾這個身份,他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姜青姝淡淡說著,睫毛卻落著,目光只看著一側的石階,聲音很低,低得不像一個在朝堂上發號施令的帝王該有的語氣。

眼前的少年狠狠愣住,半晌都沒說話。

握著劍的手攥得死緊,緊得好像死死揪著心臟,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突然更不知道該說什麽,許久,才說:“謝謝。”

又說:“對不起,七娘。”

對不起。

可他在對不起什麽呢?

他知道七娘也還是在乎自己的,也許,對他而言,遇到身為帝王的七娘是一件不好的事,可對七娘來說,遇到張氏兄弟,又怎麽算好事呢?

一個皇帝,卻被群狼環伺、被權臣架空,什麽都做不了主。

她就不難受嗎?她就沒有受過委屈嗎?又憑什麽要求她將受到的那些全部一筆勾銷,去體諒他們?

張瑜這樣想著,忽然有些克制不住心裏翻湧的情緒,伸手去抓她的手。

她一怔,擡頭看他。

少年依依不舍地攥著右手中的那把瑩雪劍,這把劍,陪了他幾年來的日日夜夜,這一次,他穩穩地放回她的掌心。

姜青姝怔住:“怎麽?”

張瑜抿緊唇,語氣卻極為認真:“這把劍,我視若珍寶,可它意義非同一般,從今日開始,我不配拿它了。”

天子之劍,斬奸佞,定社稷。

只配得上剛正不阿之人。

從他讓一個帝王有私心開始,他就不配了。

姜青姝看著手裏的這把劍,仿佛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的被少年握過的溫度,天下最好的高手,才配得上天下最鋒利的劍。

她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重新抓住少年的手,重新把劍放回他的掌心。

“一把劍而已。”

“七娘……”

“劍是死物,人心才是活的,它是什麽劍,在於持劍者賦予它什麽樣的意義。”

她仰頭望著少年,就像以前一樣,踮起腳尖,用掌心摸了摸他柔軟的發頂,笑盈盈道:“朕說你配,你就配。你把它帶在身邊,就去做朕的眼睛,替朕看看這大好河山,替朕看看,朕做這個皇帝合不合格。”

張瑜握緊劍,垂下眼簾,冷風吹著他的臉,觸感卻發燙。

他說:“好。”

他答應她。

他忽然想起什麽,伸手去摸腰間,取下半塊刻了‘瑜’字的玉佩,放到她掌心。

然後鄭重地看著她,說:“這枚玉佩,自我出生時便帶在身上,從不離身,我阿兄曾說,它就代表了我自己,若將來遇到可為之托付一切之人,才可以將它交出。”

“我把它也給七娘。”

“七娘,永遠在我心裏。”

……

張瑜回去了。

姜青姝握著掌心的玉佩,久久地佇立在原地。

真有些好笑。

張氏兄弟的兩塊玉佩,皆給了她。

其實她不想要的,一個都不想要。

賀淩霜守得遠遠的,看到張瑜走了,才上前來,拱手道:“陛下,該回宮了。”

“嗯。”

姜青姝應了一聲,偏頭,望向遠處黑沉寂靜的長街。

此刻正是宵禁時分,路上無人,遠遠望過去,那條路仿佛通往看不到的深淵。

人世也是如此,明知前方是深淵,卻還是要走。

姜青姝並非無法理解張瑾。

如果她穿來不是帝王,而是張瑾這樣的身份,受盡冷眼和折辱,她也會爭、會奪,若世人待她不仁,她甚至會比他更狠、更冷酷,寧可撐著一口氣撥弄棋局,也不甘心渾渾噩噩地為人棋子。

這方面,他們是極其相似。

她也懂他。

她與張瑾分別時,張瑾讓她幫他一個忙。

他說:“阿奚那孩子什麽都好,唯獨善良執拗,我若就這麽被你處死,他不忍怪你,只會把錯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從此以後不知如何自處。”

“他既這般喜歡你,你又何必去當他的殺兄仇人?他未來的路還有那麽長,不能毀在這裏。”

“不如讓我替你去解決這件事,你不必親自動手。”

“他日後若是記恨起來,也只會怪兄長食言。”

他只記得兄長是一個工於心計、不守信用、刻薄自私的大奸臣,連死都是咎由自取,心裏就會好受很多了。

張瑾真不是一個好人。

他也從不幹這些自我感動、為了別人豁出一切,到頭來還背負罵名的事。

可是,他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姜青姝和張瑜,弟弟和皇帝之間產生隔閡,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也只有恨兄長才能更加堅強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