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小倌館

連續下了幾個月的雨水終於得以停歇,第二日便是陽光燦爛,百姓奔走相告,直說是上天眷顧大錦朝,才沒有使這場無妄之災繼續蔓延。

水災沖毀了房屋和農田,自日頭出來後,城中老老小小忙著修補房屋,恢復受損的鋪子,雖是如此,面上仍帶了三分喜意,到底還有重頭來過的機會。

京中最繁華的當街一隅,昔日金碧輝煌的宰相府此刻已然蒙了一層淡淡的灰塵,朱紅色的大門似乎一夜間便掉了漆一般,再也不見往日的光亮如新。兩張封條大喇喇的貼在龍頭大鎖上,瞧著便令人覺得觸目驚心。

門前冷落車馬稀,再也不見往日門庭若市的興盛場面。地上堆著大水沖來的垃圾和殘骸,瞧著只覺得臟汙而淩亂,偶爾人經過看上一眼,也難掩眼中的鄙夷。

私自養病,意圖謀反,莫說是天家,就是在尋常百姓心中,也是十惡不赦的壞事。再者李棟平日裏只手遮天,百姓早就恨之入骨,此刻見他落難,自然是一解心頭之恨,只罵惡人自有惡人磨。

相反,帶著官兵抓到叛軍的關家軍和趙家軍卻得到了一致好評,尤其是趙毅和蔣信之這兩個小輩,便是從這場水災中名聲提的很快,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叛軍已定,水災也平,京中恢復往日的平靜,倒也有幾分劫後余生的安定來。

然而與京中百姓欣喜截然不同,地牢中陰森潮濕,守門的獄卒帶著刀兇神惡煞的在牢前轉了幾轉,對大牢中犯人的呻吟充耳不聞。

此處便是關的死刑犯,是犯了巨大過錯的犯人,一旦進了這個地方,便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地牢中最靠裏的一間,幹草上坐著三個身穿囚服的囚徒。這三人雖狼狽,瞧著卻又是養尊處優出來的貴人,一舉一動都帶著頤指氣使的氣息。正是李棟父子三人。

李棟大腹便便,一身雪白的囚衣被他穿的臟汙不堪,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神情焦躁無比,對李安吼道:“這都是你幹出來的事,快想想辦法!”

李安動也不動,閉著雙眼,似乎根本未聽見他說的話。

李棟心中氣急,卻又無可奈何。在公堂上能說的都說了,可惜皇上這次卻是鐵了心的要辦他。若是往常,不過是出些銀子的事情,可是這次上頭無一人敢接他的銀子。事實上,宰相府已經被抄家,早有了風聲的美姬卷了屋中其余的財產早已遠走高飛,如今卻是什麽都沒有了。

他身子往後一靠,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憤怒和惶恐。他一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更是沒有做不成的事情,如今鋃鐺入獄,還要落得一個砍頭的下場。李棟自來便怕死,此刻更是心中不甘,極力想要爭出一條生路。他唯一的依靠便是李安,李安聰明絕頂,自能想出一個好法子逃出生天。可是這一次,李安卻令他失望了。

李楊看著身邊的李安,冷笑一聲,他自來就知道李安聰明,心思更是深沉,對他的才智感到畏懼。可李安也是個天閹之人,他心中又對李安充滿鄙夷,如今死到臨頭,倒是毫不在意的流露出對李安的厭惡:“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怪物!”

李安充耳不聞,腦中卻浮現起稚齡少女淺淡的笑容來。她的話猶在耳邊,一句一句都是引人墮入深淵的魔咒。

在牢中思緒漸漸清明下來,李安便將事情仔細梳理了一遍,終於從這些事情中漸漸看出端倪來,早在李楊第一次去蔣府遇見蔣素素被閹了開始,就落入了蔣阮的圈套。

李楊的事情只是一個引子,她要對付的,分明是整個宰相府。然而李棟李安,包括他自己,都不知不覺的走入蔣阮為他們設計好的結局中。蔣阮算計了一切,他甚至有一種荒謬的錯覺,蔣阮早就知道赤雷軍和他身體缺陷的事情,不過是精心為他們安排了一出戲,而赤雷軍這兩張王牌,就是她最後使出來讓人崩潰的武器。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李安心中一緊,他一生聰明自負,便是蔣阮的計謀此刻他也能漸漸想清楚,只是還有一件事情,即使到現在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蔣阮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她如此不留余地的對付宰相府,勢必是宰相府之前便跟她結下了梁子。可是之前他也有派人查過,這一切根本就是毫無緣由的。

毫無緣由的這麽做?可能嗎?

李安兀自陷入在自己的沉思中,絲毫沒有發現地牢中的獄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待他察覺到周圍安靜的過分,又有一種奇妙的直覺提醒他時,李安猛地睜開雙眼,只見暗處漸漸走來兩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

他掃視了一下周圍,沒有看到獄卒的身影。李棟和李楊卻是一眼發現了那兩個黑衣人,驚喜道:“壯士,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