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母子

蕭韶垂眸看向懷中女子,他在院外雖然沒有進去,發生什麽事情卻是一清二楚。知道蔣阮平日裏瞧著對待什麽事都不上心,實則只是不習慣外露罷了。這幾個丫鬟都是一直跟在她身邊長大的,人對於扶持相交的夥伴總是付諸十二萬分的信任,而最後發現這不過是一場以忠義為名的騙局,她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心中的難過可想而知。

他拍了拍蔣阮的背,沒有說話。

在這樣寬厚溫和的懷中,蔣阮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其實她是最不願意懷疑白芷的,今生的這些人,前生陪她走到最後的只有白芷。如今看來,白芷是一開始就是夏研的人,雖然夏研沒有令她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可立場從一開始就是敵對的。而最後她將沛兒交給白芷希望白芷能帶沛兒逃出去,可最後沛兒還是落到了李棟的手中。或許是白芷根本就是將沛兒交給了蔣素素,又或者這一切不過是她真的沒逃出去。可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只有前世的白芷才能回答了。可這事便如一根刺一般的卡在她喉嚨,只要一想起此事,她便會懷疑,最後是不是白芷親手將沛兒送上了絕路。她本是性子偏執的人,一旦有了這個猜想,便永遠無法對白芷釋然。世上之事便是有這麽多的陰差陽錯,誰能知道呢?

她輕輕掙開蕭韶的懷抱,只覺得方才實在是有些失態了,蕭韶見狀,想了想,道:“明日你進宮一趟吧,去宣沛那裏看一看。”

蔣阮一怔,有一瞬間幾乎以為蕭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因果。試探道:“為什麽?”

“他似乎有些話想與你說。”蕭韶抿了抿唇:“你也許久未曾進宮了。”

誠然,他這話有些想要轉移蔣阮注意力,讓她心情別那麽沉重的意思,但還是令蔣阮心中驚了一驚。宣沛能與她有什麽話說,這一生,他們兩人幾乎毫無瓜葛。可蕭韶的意思卻是,宣沛主動要找他。當初心中浮起的那個猜想再一次出現在腦海中,蔣阮克制自己讓自己不要去想那個念頭,可總是不自覺地往那邊想去。

“不必擔心。”蕭韶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寬慰道:“去了便知是何事,我總歸會護著你。”

他每每都直截了當的表達跟自己站在一邊的立場,蔣阮擡眸看去,青年容顏冷冰秀美,說出的話卻有著讓人信服的力量,好似只要是從他嘴裏說出來,便一定能做到似的。她微微一笑,暫時壓制住了心底的不安,只對蕭韶道:“好。”

……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起來的時候,新雪將地上的血跡覆蓋,昨夜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痕跡消失不見,一切平靜的好似什麽也沒發生過。

離王府不遠的地方,新修的墳冢似是一夜間蓋了起來,並不華麗,卻也不粗糙,處處顯出細致的很。一面石碑,上頭一個字也無,也不知是誰立的。兩個年輕女子蹲在墳冢前,面前一個鐵盆裏盡是燃燒的紙錢。香爐裏立著幾根香。

連翹一邊燒錢一邊微微哽咽道:“白芷,今生我們也算姐妹一場,投個好胎,下輩子別做下人了,就如你說的,便是當個農家小姐也是好的,命運總歸掌握在自己手中。”

露珠雖然氣憤白芷給蔣阮引毒,昨夜那般慘烈的情況下卻也讓她心中唏噓。她本就是個心軟的人,加之自從跟了蔣阮,與白芷也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年,白芷性情溫柔,每每像個大姐姐一樣的照顧她,想起這些,露珠的眼圈也有些發紅。聲音有些發堵:“白芷姐姐,若是有來生,再相見時,願還有幸與你做姐妹。”

兩人都有些心有戚戚焉,待好容易將銀盆裏的紙錢燒完後,從來性子跳脫的兩人都有些沉重。蔣阮沒有來吊唁,主仆一場,如今卻是不知道以何種面目相見,也實在是荒謬了。回到王府裏,錦二瞧見露珠神色黯然的模樣,第一次沒有故意戲弄她,而是站在她身後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去遞給她一方帕子:“喂,你哭起來醜死了。”露珠卻是沒有心思與他鬥嘴,垂著頭沒有接他的帕子。錦二見狀,從來遊戲花叢的老手也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猶豫著湊了過去,自個人將帕子攥緊了站到露珠面前。露出愕然擡頭看著他,錦二便握著帕子替她擦去臉上淚水,頗不自然道:“王府裏怎麽能有人哭哭啼啼的,實在是礙人觀瞻。”

露珠站著不同,似是在忍耐什麽,錦二的手便不由得一僵,有些擔憂的看著她,終於忍不住第一次放柔了聲音道:“你怎麽了?”

話音剛落,露珠終於忍不住,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臉埋在他的衣襟裏放聲大哭起來。錦二的身子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看著抓著他衣裳的露珠。露珠在王府裏從來都是一個愛笑的姑娘,笑起來也十分有感染力,好似天大的事情在她這裏都沒什麽大不了一般,如今還是第一次看她這麽傷心的模樣。錦二只覺得她哭的自己心都疼了,終於鼓起勇氣伸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裏,低聲的勸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