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上位者,最忌諱將自己喜好暴露人知,除非另有所圖不怕人利用,否則,無異於蛟龍將逆鱗示人。

鐘宿最擅權謀之術,他深知這一點,所以,哪怕當真是喜歡龍紓,他也未曾露過真心。

故而眼下,一聽離燁這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暗想爾爾仙人身上有什麽可利用的?若他真利用龍紓去接近她,會不會適得其反?

思忖間,離燁就已經走遠了,紅袍泛黑,風華依舊,徒留他皺眉站在原地,顧慮重重。

周遭的晶石泛著的光似乎更幽冷了些,映著重傷的冥王和哭泣的鐘沁,怎麽看都不是個好場面。

不過,由於一開始就落了結界,冥王殿之外的地方依舊是原來的模樣,街上幽魂踱步,偶爾運氣好,還能碰見沿路撒紙錢的幽冥使。

***

大銅錢模樣的紙錢四散紛飛,被鬼魅接住,狼吞虎咽地就吃了下去,倒是有一片被風吹得遠,搖搖晃晃的,最後落在了一片青絲之上。

龍紓伸手,漫不經心地將這紙錢拿下來,放在手裏打量:“我想去見她你不允,眼下不想去,便就是不去了。”

鐘宿擡手,替她披上一件薄披風,袖袍起落間溫文爾雅:“也沒逼著你去,怎的還生起氣來。”

又是這副假惺惺的語氣,龍紓不悅地眯眼,她寧願聽辛無陰陽怪氣,也不想對著一張無懈可擊的臉,聽他的滿腹算計。

幽冥裏氣氛不妙,想來是有要與九霄開戰的苗頭,鐘宿在這個時候送她去見爾爾,怎麽看都是不懷好心。

但,鐘宿說她傷著了,龍紓再防備,也想去看一眼。

可她不想讓鐘宿稱心如意。

許是也猜到了她的心思,鐘宿嘆了口氣,搖頭道:“我歡喜你到了這個地步,你又何必總是對我諸多猜忌。”

龍紓冷笑了一聲。

“殿下。”後頭有影衛追上來,喊了一聲。鐘宿側耳,聽他說了幾句便嘆了口氣。

龍紓不解地挑眉。

“你自己隨意逛逛,父王傷勢嚴重,我得回去看看。”他轉頭看著她,瞳孔裏滿是無力,“抱歉。”

鐘酉這次傷勢極重,龍紓也知道,他這抱歉說得著實沒必要,活像她是個攔著他去盡孝心的。

甩甩頭,龍紓扭頭就走了,長長的黑發飛起來,颯利又嬌嬈。

鐘宿安靜地目送了她一段路,這才回頭,松了眉目,漫步同影衛往回走。

這街離山水小築不遠,龍紓遙遙看著小築外頭的涼亭和圍墻,想了許久,還是提著裙子跨進去了。

爾爾正在調息,一察覺有人,她睜眼,眼裏一霎的戒備之意將龍紓嚇了一跳。

“你……”她有點不敢置信,“你這是怎麽了?”

恍然將周身戾氣收攏,爾爾垮了肩朝她道:“傷著了呀。”

“有離燁在,你是怎麽傷著的?”龍紓很好奇,湊近她坐下,身上的黑紗層層疊疊地湧到她跟前。

爾爾抓著她的袖子把玩,撇了撇嘴:“就是他傷著的。”

龍紓愕然,腦子裏轉了半晌,才道:“誤傷?”

“……”

沮喪地耷拉了腦袋,爾爾有氣無力地道:“連你也覺得他待我甚好,傷著都只會是誤傷。”

龍紓好笑地歪了歪腦袋:“他待你好,上九霄下幽冥,誰不知道?就算我不喜歡與他走得近,但實話總是實話。”

扁扁嘴,爾爾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你也不幫我。”

一聽這話,龍紓明白了:“他欺負你了?”

重重地點頭,爾爾扒拉著自己身上,想找個傷口給她看看。

然而,離燁出門之前就將她收拾了個幹凈,找遍了袖口領口,別說傷了,連個紅痕都沒有。

略微尷尬地放下袖子,她嘟囔:“反正就是欺負了。”

微微一怔,龍紓看著她,眼裏又露出了些艷羨的神色。

這是怎般沉溺愛河的人才能說出來的話,嬌俏生動,像春日樹枝上跳著的鳥,一絲絕望都沒有。

換做她,只會望著辛無問他什麽時候回來,斷不會與他撒這小女兒的嬌。

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的臉,龍紓胸口一痛,不適地皺了皺眉。

“對了,那邊情況到底如何?”冷靜下來,爾爾問她,“我聽人說,鐘酉傷重垂危?”

移開目光,龍紓整理好心緒,哼聲笑道:“他裝的。”

“啊?”

“九霄之人下了幽冥來開戰,定是天道卦人對幽冥動了心思了,鐘酉不想迎戰,便想借離燁當保護傘。”

心裏一跳,爾爾揚眉。

命數沒有變,兜兜轉轉,鐘宿依舊是要追隨離燁的。

“但,你家那位上神可沒讓他占到什麽便宜。”龍紓哼笑,“要了生死門不說,還逼得冥王允他死怨供應永遠不絕。”

死怨?瞪大了眼,爾爾猛地抓住她的手:“離燁要了死怨?”

“自然。”龍紓不解地看著他,“他下幽冥來就是為了要死怨修煉,這大好的機會,自然是會獅子大張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