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魚目見珠,殘燈笑月

大乾刑部司監知宗正事的沈大人,一向是查案嚴明,不赦權貴,他出現在這個公堂上並不奇怪,畢竟臨安衙門也是刑部司轄內。

但是,他來得這麽快,甚至帶了一絲怒氣——

如意很難不覺得這是在擔心自個兒。

瞧著挺嘴硬的人,心腸倒是挺軟嘿。

她揚起了眉稍。

“大人!”推官惶恐地迎出來,朝他行禮,“您這是?”

“方才劉大人提到會仙酒樓一案。”沈岐遠越過他,掃了一眼師爺案上的文卷,“如果沒記錯,一早就移交了刑部司。”

“是,是。”推官點頭,“寧遠侯爺為此提供了新的線索,下官正打算同此案的卷宗一起上稟。”

說著,將賀澤佑的供詞恭敬地放在他面前。

沈岐遠在公案後坐下,只掃一眼就敲了敲那卷上的字:“死者榮某,是死於七月七日的雷雨夜,當時會仙酒樓的東家是誰?”

賀澤佑不情不願地起身,敷衍拱手:“是在下。”

沈岐遠目光淩厲地看向他:“那你為何要說東家是柳氏,並且是她指使了許掌櫃殺人藏屍?”

賀澤佑不服氣:“會仙酒樓是七月九日報的案,大人憑什麽說死者死於七月七日?酒樓上的小二可看著呢,那屍體並未腐壞。”

沈岐遠冷笑:“你可知會仙酒樓的特色菜是什麽?”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清蒸白仙魚。”賀澤佑擡了擡下巴,“那魚還是我專門差人從秀州運過來的,肉質十分鮮美。”

“白仙魚生於寒潭,水無冰則死。”沈岐遠道,“你肯定為它修了冰窖。”

“沒錯。”賀澤佑點頭,“就在廚房後院的地下。”

那便是了。

沈岐遠揮手,後頭便有人呈上了一條兩指寬的幹魚。

“這是我在死者屍體旁邊撿到的白仙魚。”他擡眸,“小二說當日死者上三樓,並未要任何菜肴,那這一尾活生生幹死的魚是何處來的?”

賀澤佑蹙眉:“我怎麽知道。”

推官若有所思:“大人的意思是,死者去過那養魚的冰窖,因著衣衫寬大,不小心夾帶了一條魚?”

“不,他是死後被人搬去的冰窖。”他道。

活人不會察覺不到身上動靜,只有死人毫無知覺。

屍體存放在冰窖的時間應該不短,有一條魚碰巧落進了袖袋,兇手搬運屍體時也並未細看。

“按照大人的說法,兇手是先殺了人,再把屍體搬去冰窖,再搬回三樓?”賀澤佑嗤笑,“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沈岐遠目光幽深地看向他:“根據三樓的地面來看,那裏並不是第一現場。”

榮掌櫃死於剪刀刺胸,按理現場會有噴濺的血跡,但他找過,那三樓雅座的地面幹幹凈凈,一滴血也沒有。兇手更像是在別處殺的人,而後藏屍,接著布置一個密室。。

“據搜查,二樓最左側的房間有打鬥的痕跡,雖然地面已經被人清理過,但部分血跡滲進了凳面,擦拭不去。屋內還發現一口裝飾用的大紅木箱,箱內更是有大片的血跡。”

推官恍然:“所以兇手是殺人再用木箱藏屍運屍,而後利用冰窖混淆死者死亡的時間,以證自己當時不在現場,沒有嫌疑?”

他又困惑:“可發現屍體的時候,房間的門窗都在裏頭上了栓,兇手是如何把屍體放進去,還不被人察覺的?”

沈岐遠頷首:“此事沈某也一直沒想通,直到前日一場雷雨,會仙酒樓的屋頂又破了。”

根據店小二的說法,掌櫃的已經請過一次泥瓦匠來修屋頂,就在七月八日晚上。

短短幾日,修好的屋頂不可能再漏。

除非那次來的人,壓根不是什麽正經泥瓦匠。

“來人。”沈岐遠道,“傳掌櫃許某。”

許掌櫃被鎖鏈拷著,徑直在堂上跪了下來。

沈岐遠凝眸看他:“本官要論你從犯之罪,你可認?”

許掌櫃想反駁,可一看堂上坐著那人,他心裏發怵,囁嚅半天只能耷拉了腦袋:“小的認了,可大人,小的收錢行方便而已,罪不至死啊。”

會仙酒樓一向被黑市賣家青睞,雖然風險高,但那些人會給他豐厚的報酬,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日一聽見哨聲,許掌櫃就知道有人壞了規矩丟了命,但賣家扔給他百兩銀錠,他總不能不要吧,便借木箱和冰窖給他運屍藏屍。

“大人說得沒錯,屍體的確是七月八日夜間修屋頂時放進去的。”許掌櫃哆嗦道,“可小人沒殺人也沒搭手,小人是無辜的呀,眼下那兇手也死了,一命還一命,還請大人從輕發落小人。”

他說完,連連磕頭。

沈岐遠不為所動:“照大乾律法,助人殺人、藏屍、運屍且知情者,皆為從犯,當杖責五十,流徙雷州。”

許掌櫃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