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誰不願意負責

正直又善良的沈岐遠在秋獵的第二日救了聖駕。

獵場裏多數獵物都是專人提前放入林中的,挑的基本是溫馴的鹿兔豚一類,也不知從哪兒突然躥出來一頭天竺狻猊,張著血盆大口就沖進了儀仗隊。護衛有兩個被當場生咬下頭顱,其余人嚇得紛紛逃竄,竟就留了聖上一個人在原地。

千鈞一發間,沈岐遠策馬而來,百步穿楊,一箭了結了狻猊性命,又踏著血泊上前,親自將聖駕背回了十裏風亭。

在沈岐遠背上的那半個時辰裏,聖上沒有再想宗正司失職之事,他滿腦子都是當初天師的斷言,以及這些年來沈岐遠為他做的點點滴滴。

於是還不等回宮,沈岐遠就受賞黃金千兩,升一品官銜,連帶其生母禾陽長公主也追封廣德慈仁大長公主。

李照影一邊說一邊唏噓:“大家都以為岐遠哥哥強查柳太師一案會失聖心,誰料這就峰回路轉了。”

如意翻著手裏的烤簽,給乳鴿刷了層油:“他運氣不錯。”

“是運氣也是本事,那麽大的狻猊,我看他們擡回來的屍體都害怕,也就岐遠哥哥敢迎上去,他應得這賞賜。”照影撫掌,滿眼敬佩。

烤鴿子的香氣慢慢濃厚,李照影吸了吸鼻尖,好奇地探頭:“姐姐怎麽親自動手烤這些,交給內侍們就是了呀。”

“他們烤的細致,少了些自在滋味兒。”如意撒上一把西域香料,又落上小撮蔥花,便將鴿子一分為二,遞了給她。

照影有些猶豫,她沒吃過這麽粗蠻大塊的食物,但瞧著如意一口咬下去外酥裏嫩的聲音,她咽了口唾沫,還是接了過來。

“東家。”趙燕寧從外頭回來,臉色有些不好看,“柳太師不肯認罪畫押,同行眾多老臣也一直為他求情。”

如意順手掰給他一只鴿子腿,不慌不忙地道:“沈大人只是陳罪,卻並未定他的罪,那麽多細節沒有查明,他自然不會輕易畫押。”

趙燕寧接過來,捏緊了拳頭:“可是再這樣下去,我怕聖心有變。”

聖上處置柳太師本就是不情不願,若那麽多罪名都沒能壓死他,那之後就更難了。

“柳太師在潛邸就開始教授課業,與咱們聖上相識也有十來年了,聖上不舍得他死是人之常情,但有文閣老以及一眾言官在,聖上再不舍得,也饒不了他。”

“那若再加上一個惠太妃呢?”趙燕寧問。

惠太妃在聖上不得勢的時候就對他們母子照拂有加,聖上對其十分敬重,眼下太妃就住在慧明山南麓的道觀裏,她若得了消息出面,聖上至少都會保住柳太師的性命。

如意哼笑:“沈大人做事你還不放心?他不會讓這個消息走漏半分。”

“柳府隨侍的人確實是都押了,但我方才去看,柳太師鎮定自若地坐著,說已經放了信鴿出去。”趙燕寧直搖頭,“終究是百密一疏。”

如意嘆了口氣,笑得慵懶:“年輕人,不要這麽急躁,來,嘗嘗我的手藝。”

都這個節骨眼了,還嘗什麽?

趙燕寧順手就想把手裏那指頭大的肉給扔了。

但要扔前的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低頭。

小小的鴿子腿在他手裏,肉很新鮮,烤得很香。

再擡頭,如意眼尾掛著些揶揄:“晌午剛在行宮上空抓到的,一共兩只,我給沈大人留了一只,你就只能吃個腿兒了。”

緊皺著的眉頭驟然松開,趙燕寧哭笑不得,擡手將腿兒扔進嘴裏嚼了,深深朝如意一拱手。

“行了。”她擺手,“真要謝啊,等回城之後幫沈大人往殮房跑幾趟吧,七八條人命叫他一個人查,我怕是要兩個月都見不著他。”

“好。”趙燕寧痛快地應下。

李照影聽到這裏才算聽懂幾個字,忍不住挑眉:“我倒是還沒問,你昨日黃昏——”

如意將她手裏的鴿子擡起來堵住了她的嘴。

“小郡主。”她笑得瀲灩又妖嬈,“可不敢亂說話,那位若是惱羞成怒,遭殃的不還是我?”

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眸,李照影蹙了蹙眉尖。

她覺得岐遠哥哥這樣是不負責任的,大乾女兒家的名節何其重要,他如何能私相授受而不給如意姐姐一個交代?

反觀如意姐姐,這麽善解人意,一點也沒有要逼迫他的意思,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眼裏都泛上淚了還不讓她說他分毫。

越想越氣,李照影捏著烤鴿子就起身,風風火火地朝外走去。

如意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嗆咳著道:“辣椒不該放這麽多的,這什麽品類的辣椒啊,竟這麽辣?”

趙燕寧指了指郡主離去的背影:“那位好像很生氣,臉都氣紅了。”

什麽事值得生氣?如意搖頭:“你看錯了吧,多半是辣紅的。”

“哦。”

沈岐遠剛與刑部司一眾大臣分完要徹查的幾個方向,一出門就撞見了李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