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是年少慕艾,是克制的歡喜

他第二個去的是她母城的遺址。

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曾經繁華的城池已經變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偶爾還會在盤根錯節的大樹邊找到幾塊房子上的磚石。

沈岐遠在這裏等了兩日,沒有等到如意,倒是等來了太上真君。

“你叫我好找。”太上真君嗔怪地道,“難為我一得到些新鮮消息就眼巴巴地下來。”

眉梢微動,沈岐遠捂住了他還想說話的嘴。

“先別告訴我是什麽事。”他道,“待我找到如意,你再一起說。”

太上真君撥開他的手,納悶了:“你神識遍布大乾,還能有找不到的人?”

沈岐遠搖頭:“她修為又精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神骨的緣故,這人除了吃香火,竟也能在這汙濁的凡塵裏吸收到天地精華,前些日子切磋,已經隱隱有要壓過他的趨勢。

太上真君眼眸轉了轉,小聲嘀咕:“我就說麽,那小丫頭一看就不是池中物。”

沈岐遠點頭,帶他一起繼續去下一個地方。

會仙酒樓沒有,枯骨樓也沒有,眼瞧著十日將盡,沈岐遠突然一震。

他飛快動身,如風一般奔向一個地方。太上真君有些追不上他,累得氣喘籲籲地喊:“慢點兒。”

他自是沒有聽的,反而讓四周景象倒退得更快。

春雨如酥,細細朦朦地籠罩著整個岐鬥山,湖光共山色,白雲蒸晚霞,有人穿著一身修神輕紗袍,站在九百九十九階石梯的最底下。

沈岐遠看見了,眼裏的光霎時柔和下來。

他翩然落地,身上的衣袍也化成了那身修神輕紗,錦帶墨發,寬袖窄腰,自台階之上遙遙地看下去。

人都永遠會記得自己第一眼就心動的人,哪怕後來遇見再好的人,都會一直記得與他初遇時的情景。

如意擡眸,也終於看清了那人眼裏的情緒。

不是悲憫,是好奇。

是年少慕艾,是克制的歡喜。

“猜對了。”她輕輕合掌,笑著道。

沈岐遠可不敢告訴她中途自己走錯了多少地方,只問:“你一直在這裏?”

“沒有,剛到。”長眼瀲灩,她一步步拾階而上,“你我還當真是心有靈犀。”

舊時山門仍在,岐鬥山這三個字沒有因為普華的齷齪而坍塌,反而是因為前赴後繼的修神者而愈加金光閃閃。

眼看著她踏過了長長的台階,終於要與他雙手交疊。

旁邊驟然響起個聲音:“哎,都說了讓你慢點,我老胳膊老腿的,哪經得住這麽趕路呀。”

極其煞風景的小老頭從兩人中間冒了出來。

如意看他一眼,沒好氣地收回手:“你怎麽來了?”

“我來報信。”太上真君惱得跺腳,“你們聽完非得給我擺上一桌醬肘子不可。”

意識到了什麽,如意嚴肅了神色。沈岐遠繞過太上真君站到她身邊來,輕輕捏了捏她的肩。

太上真君一揮手就起出一片白霧,霧裏是普華在天雷台上受刑的畫面。原本就重傷未愈,這一道道天雷下來,他更是連個人形也無,旁邊的九頭蛇與他一起受刑,許是妖怪耐不住天上那濃厚仙氣的緣故,九頭蛇已是快化成一灘血水了。

兩人冷靜地看著,同時問:“天帝給他定了什麽罪?”

太上真君小聲道:“天上辦事慢你們是知道的,所以我先拿偷聽的消息來安安你二位的心——天帝定了他屠戮人命、毀人神骨、冒名頂替神籍、挑起無端禍事等多重罪名,奪了他的神位,讓他先受百年雷刑,再墮入畜生道輪回十世,世世機關算盡但不得善終。”

如意神色松了些,卻還是挖了挖耳朵:“當畜生還能機關算盡?”

“天帝說了,他那樣的性子,不管變成什麽都會繼續算計,便讓他做畜生,費盡心思求生求食然後皆竹籃打水。”

這可以說是天道存在以來對神君最重的責罰了。

沈岐遠垂眼:“待他輪回完這十世,勞真君知會我們一聲。”

“好。”太上真君點頭,又笑,“天帝這是鐵了心要整肅風氣,等你再上來的時候,必定已經天朗氣清。”

沈岐遠下意識地看了如意一眼,沒有答。

一看他這表情太上真君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沒好氣地一甩拂塵:“你身邊這位厲害著呢,仔細著別被她扔下吧,哪還用想不能扔下她。”

如意踹了他一腳:“都說寧拆一座廟也不毀一樁婚,你這老頭兒怎麽回事,還挑撥起來了?”

“這是挑撥嗎。”他委屈地捂腿跳開,“你若真沒野心,如何會在大夏塑起金身?”

神明才能塑金身,但妖王若是被當做神供奉久了,焉知會不會與天齊平?

察覺到沈岐遠也看了過來,如意很是無辜地扶了扶頭上的簪子:“我沒有,你別聽他胡說,大夏那金身是我有求必應換來的,人家百姓想塑,我還能攔著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