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夏也有花,冬也有花

太平村的事查得很快,不到半個月,涉案的縣官與裏正等人就悉數被押解進京。

淮樂跪在聖人面前眼淚直流:“父皇說的哪裏話,兒臣豈會覺得委屈,兒臣只是心疼那些沒領到撫恤糧的兵眷,家人已歿,鍋中還無半粒米果腹,實在是令兒臣不忍。”

“兒臣自請將城南的一處宅子變賣,換銀錢來撫慰那些為我大盛盡忠的英魂!”

聖人心裏本就愧疚,再一聽她這話,當即就起身去扶她:“是孤一時情急錯怪了你,哪還會要你出銀錢。”

“是兒臣失察之過!”

“底下州縣的人層層欺瞞,就連孤也被蒙在鼓裏,更何況是你。”聖人連連嘆氣,又拿出鳳翎閣呈交的賬冊,“你差事辦得很好,這賬目很是清晰幹凈,莫說貪墨,怕是都沒少自掏腰包。”

“難為你了扶搖。”

淮樂公主嗚嗚咽咽地哭著,拿夠賞賜行禮告退,一出門臉上就瞬間恢復了常態。

“朝陽。”她問,“長舒人呢?”

寧朝陽行在她後側方,低著頭答:“去了一趟吏部,眼下應該已經回鳳翎閣了。”

先前被撫恤糧的事連累停職,如今水落石出,秦長舒不但官復原職,還得了陛下的賞賜。

“辛苦你了。”淮樂頷首,“若沒有你勞心費力地往瞿州奔忙,此事未必能這麽快了結。”

提起這茬寧朝陽都生氣。

她本是好端端在上京待著的,也不知吏部那群人抽的什麽風,愣是將她從殿下這兒借走,連夜派遣去瞿州。

她是自願去的嗎?她是沒來得及跳車!

好在一切順利,李景乾也如約放歸了沈晏明,不然她說什麽都得去吏部走一趟。

心裏罵著,她面上卻滿是慚愧:“這本就是下官的過失造成的後果,談何辛苦。”

“已經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淮樂輕笑,又側身看她,“長了記性就好。”

兩人這邊正說著,那邊又是一群人烏泱泱地往禦書房而去。

寧朝陽擡頭,正好看見走在最前頭的李景乾。

有十幾日沒見了,這人瞧著竟是更陰郁了些,被一群人圍著臉上也不見笑,盔甲的束腕綁得很緊,露出手腕上瘦得突起的骨頭。

他也瞥見了她們,似乎想停下來與淮樂見禮。

但常光擁著他,二話不說就往前走:“侯爺快些,不好讓陛下等急了。”

李景乾皺眉,又朝她們這邊看了一眼,才跟著繼續往前走。

淮樂殿下看著這群人的背影,微微一笑:“扶光是把他當救命稻草了。”

李扶光,榮王殿下之名諱也。

寧朝陽微笑:“殿下如日中天,他著急也是情理之中。”

原本榮王還想借著撫恤糧的案子踩淮樂一腳,誰料聖人突然改變主意將案子給了李景乾,李景乾查是查得迅速又漂亮,可他竟將淮樂和鳳翎閣完完全全地摘了出去。

其實中間他完全是有機會攀扯鳳翎閣的,皇後甚至多次與他暗示,連人證和物證都替他準備好了。

李景乾一個都沒用。

淮樂看著看著,突然對寧朝陽道:“你其實也未必全然是輸的。”

寧朝陽不解地擡眼。

殿下卻沒繼續往下說,只轉眸又笑道:“這次的婚事,你可不能再給秦長舒搞砸了。”

“殿下放心。”她道,“這回微臣身邊ᴶˢᴳᴮᴮ的人,是真真的乖巧懂事又聽話。”

齊若白不懂什麽權勢爭鬥,也沒有什麽心機算計,他每天在那院子裏除了吃就是睡,偶爾興致好了,就給她寫信。

可惜這一趟瞿州她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信還沒寄到,人就已經站在了大門口。

齊若白深感挫敗,卻又興致勃勃地問她:“那我可以從東院給主院送信嗎?”

“可以。”她點頭。

於是剛回上京的第一晚,寧朝陽就收到了這個少年人的來信。

寧大人:

展信佳。

花壇裏的藥草都枯死了,可以換種茉莉與山茶嗎?

如此,便夏也有花,冬也有花。

寧朝陽覺得他很有意思。

她喜歡單單純純幹幹凈凈的人,連裝出來的都喜歡,就更別說這種貨真價實的。

所以當秦長舒補辦她的婚事時,寧朝陽包了個很大的紅封給她,順帶把齊若白也帶去了。

沈浮玉老遠就看見了她,當即翻了個白眼:“你這換人的速度都快趕上華年了。”

寧朝陽哼笑:“你倒也不必擠兌她,我見她最近很少去倌館,一直都在閣裏待著。”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浮玉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她有個心愛的小倌兒受不了她,贖身跑路了,咱們華大人急得嘴上都生燎泡,哪兒還顧得上換新人。”

心愛的小倌兒?

寧朝陽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麽個人,生得斯斯文文的,總是雙眸泛光地盯著華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