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上京春事

寧朝陽清楚地知道,人是會變的。

不管是多好聽的山盟海誓,都永遠只在說出來的那一刻有效,鬥轉星移,情隨事遷,沒人可以始終如一。

所以,即便已經成親,她也對李景乾保持著一定的警惕。

可以真心相待,可以沉溺溫情,可以好好珍惜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刻。

但還是要做好這人隨時會離開的準備。

於是兩人一合府,寧朝陽就單獨給自己修了書房,避開李景乾辦公事,並私藏一些機密公文。除了她,誰也不可以進去。

許管家有些為難地道:“這是不是太明顯了些?”

以那位的性子,怕是又要鬧一場。

然而。

李景乾路過看見那巍然聳立的書房,卻只是笑了笑。

他道:“欄杆上沒必要捆那麽多鐵刺,你家大人經常忙得暈頭轉向的,萬一磕上去就不好了。”

許管家含糊地道:“大人特意讓加的。”

就是為了不讓他靠近。

收回目光,李景乾道:“她不想讓我進去,我便就不會進去,撤了吧。”

真想進去,這點東西也是攔不住他的。

許管家有些意外:“國公爺不問為什麽?”

“有什麽好問的。”他哼笑,“總不能一點空隙都不給她。”

寧朝陽那個人,遠看著肆意又瀟灑,實則常常驚惶不安,若這一處書房就能讓她覺得穩妥,那何樂而不為呢。

淮樂是個十分勤政的帝王,早朝從不缺席,連帶著下頭的臣子們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樣的壓力之下,三省六部都叫苦不叠。

但寧朝陽卻很自在。

她不用像先前那般將心思都放在揣度聖意上,只要用心完成自己的公務和聖人交代的事即可。

只是有時候忙起來,她幾乎就睡在了書房裏,與護國公隔三五日才能見上一面。

這日,她剛要離開尚書省,就聽得檐下有幾個小吏在談笑。

“芙蓉園可是個好地方,有不少北漠來的舞女,那腰肢,那臉蛋,真真是勾人極了。”

“你竟跑去芙蓉園了?”

“那怎麽了,上京裏的王公貴族都愛去那地方,前兩日我還在聽荷的房裏看見護國公了呢。”

步伐一頓,寧朝陽眯了眯眼。

回府坐在院子裏,她等了一會兒,就見李景乾也回來了。

一身白衣飄飄,眉目間帶著些愉悅,他坐下就道:“忙完了?”

“嗯。”朝陽擡眼道,“我有話要問你。”

難得她語氣這麽嚴肅,李景乾挑眉坐直了身子:“什麽?”

“聽荷是誰?”她徑直開口。

李景乾一愣,眨眼看著她,接著笑意就溢了出來:“是芙蓉園的一個琴女,生於北漠,幼時就無依無靠,長大後為了錢財,更是鋌而走險,謊稱自己有了蕭北望將軍的骨肉。”

“胡山認出了她,執意要去查探,我怕他笨手笨腳打草驚蛇,便自己去了芙蓉園一趟。”

說著,拿出了謄抄的口供,又將自己那邊的賬冊也讓人捧上來,指著上頭的開銷一項一項與她解釋:“這是入園的籌子錢,這是茶水錢,這是為了讓她說實話而給的打賞錢。”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解釋得清楚,證據也充足,寧朝陽松了口氣:“下回要去這種地方,記得提前與我說。”

從別人嘴裏聽來的感受並不太好。

李景乾傾身湊近她些,略帶嘆息地道:“大人,我冤枉。我也想提前說,但您已經四日沒空見我了。”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寧朝陽抿唇:“抱歉。”

“公務繁忙為什麽要跟我道歉?”他撫了撫她的臉側,“要道歉也是讓陛下來道。”

“不要胡言。”她瞪他,“隔墻有耳。”

李景乾失笑,伸手將她整個人都抱起來捂進自己懷裏。

“做得很好,朝陽。”他低低地道,“許管家常教我有話要直說,但我沒有學會。”

但凡他這麽直接開口問,先前也就不會造成那麽大的誤會了。

伸手回抱住他,朝陽蹭了蹭他的脖頸。

的確是有幾日沒見了,兩人光是擁抱都膩歪了半個時辰,而後再一起去東院給藥材翻土。

“說來。”朝陽捏著小鏟子擡眼,“你當初為何會去學醫術?”

李景乾一邊整理土壤一邊道:“殺孽太重,便想學著救人。”

寧朝陽看了他一會兒,了然點頭,接著就幫他將已經成熟的黨參收起來,放進了旁邊的藥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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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善堂重新開張,頂替懸壺堂成了上京最有名的醫館。

不止因為裏頭坐診的大夫醫術高超,還因為他們不收診金,連藥材的價錢也比外頭便宜。遇見窮苦人家,還會送餅送藥。

於是這裏天天都排起長隊,還有其他州郡的人慕名而來。

華年納悶地問寧朝陽:“你不是向來不做賠本買賣嗎?怎麽還要將這藥堂擴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