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婆家人(1)

“確實,起初我也當是個巧合,還派人去看了看。聽丫鬟說她果真高熱不退,我便撥了些補品下去。後來杜嬤嬤回來,說在她院裏發現了用冰的痕跡。”

初夏用冰,可不就是自己找病嗎?

蕭望舒跟著她笑了笑,“穆筱筱以前在穆府後院全是眼線,或許是習慣了自己獨掌後院,第一次進相府,不知一舉一動都在母親眼皮子底下。”

穆府後院,哪有宰相府後院的水深?

“那二嫂那邊?”蕭望舒繼續詢問。

房沁兒只答:“我一個做繼母的,不好過多插手你二哥後院的事,免得平白討人嫌,還樹一些敵。

“不過你二嫂近日倒是靈光不少,趁你父親在我院子裏,便將雪兒抱來給我們看。

“雪兒剛剛病愈,你父親也懂了她的意思,把你二哥叫去談了幾句。這幾日你二哥都在你二嫂那裏,府上下人也不敢輕視了你二嫂。”

好說歹說也是拓跋小公主,拓跋首領最寵愛的嫡幼女,論身份自然比那穆氏要尊貴得多。

蕭鴻護著拓跋歆的態度很明顯,蕭平南都不敢忤逆,穆筱筱又能如何?

她還敢和蕭鴻爭一爭不成?

“難得見她耍點心眼。”蕭望舒苦口婆心說了那麽多,可算是看到拓跋歆清醒一點了。

看了眼房沁兒,蕭望舒又道:“這左不過是二哥後院裏的爭鬥,小輩之間的事,母親暗地裏監看一二就是了。只要不鬧大,都不用太上心,隨她們去,免得累著自己。”

其實不用她說,房沁兒也知道怎麽做最有利。

但見女兒辦事越來越穩重周全,房沁兒也打心裏為她高興,笑著應下:“好,都聽你的。”

……

沒過幾日,等陳褚把軍營裏的事情都安排完,便和蕭望舒動身回族奔喪。

兩人輕裝簡從,只帶上了秦泰、尉遲彥和十名甲衛。

剛離京時,蕭望舒還是坐著馬車的。離京之後到了鄰郡,蕭望舒直接將馬車放到月氏鋪子裏,把其中一匹拉馬車的白馬解下來,一行十四人打馬南下。

——

南下途中,蕭望舒看遍了京師城外的風景。

她見過有人一日兩餐,煮湯的米用了再用,連續幾日就用那米湯糊口;

她見過有人商量,這天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的糧食萬一旱在地裏,沒辦法只能易子而食;

她見過有人生下幾個女兒,全部賣給他人做童養媳,女兒為奴為婢換來的那點錢拿來養兒子娶媳婦延續香火;

她見過有人病重請不到大夫,到寺廟裏求點香灰符紙,直接泡水當藥喝;

她見過有人露宿街頭,餓得瘦骨嶙峋,每日傍晚躲躲藏藏走到朱門後院,從狗嘴裏奪一塊剩肉;

她見過有人蹣跚前行,頂著花白的頭發,拄著拐杖北上,去找自己唯一的親人……

這一路見得越多,她才越能感受到,京師城是怎樣繁華安逸的存在。

城墻築起權貴富商的世界,在這裏,舞文弄墨載歌載酒,下面的喧擾和疾苦都被阻隔在千裏之外。

那些苦難只存在於過往客商的口中,存在於茶樓說書人拍桌的醒木下。

甚至連京師的乞兒,每日上街曬著太陽臥趴一天,起碼都能在酒樓後面討到兩個饅頭。

運氣好些的,碰上幾位心腸好的夫人小姐,或是遇上出門發善心的富商,隨便領點銀錢,一連許多日的吃喝都不必愁。

權貴世界與百姓世界的碰撞,沖擊得如此猛烈。

仿佛京師城內是一個世界,城外又是另一個世界,跨越不過的參差險些要將這大魏割裂。

——

八天後,眾人到達陳褚養父的祖籍地,邴州。

邴州離魏國南面邊境只有一州之隔,陳褚的養父就葬在邴州客山郡偏遠縣城下的一處村莊裏。

村莊裏的人全都姓陳,祖上都是一家。

陳褚雖然在縣城裏給他的養父母購置了宅院安置他們,但陳褚的養父死後還是葬回了這裏。

“將軍大人,郡主娘娘,這邊請、這邊請。”

陳族的族老們臉上笑得堆滿了褶子,面相都有幾分相似,吊三角的眼睛裏閃爍著精光。

他們帶陳褚和蕭望舒走在田埂上,往墳地方向走去。

陳褚走在蕭望舒身後,時不時提醒她一聲:“當心腳下。”

“嗯。”

蕭望舒聲音清冷,腳步緩慢平穩,步步邁著高門貴女的嚴苛禮儀,頭上步搖晃動的幅度幾不可見。

這時候,前面的幾名族老回頭說著:“族裏墳地向來只有男人才能來的,女人啊都沒資格過來上香。郡主娘娘身份尊貴,我們今兒才破一回例。”

那老者說得很是勉強,似乎蕭望舒能進他們這墳地上柱香是多麽光宗耀祖的事情。

還不等蕭望舒開口,陳褚便冷聲斥他:“帶你的路!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