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屋外風中躺一閑漢

京城太大,西城角落的小風波,很難短時間傳到天水橋。

新宅之中平靜如常,一天沒出門的梵青禾,獨自待在花園的觀景樓上,斜依寬大棋榻,望著西北發呆。

觀景樓高出圍墻,露台面向南薰河,到了夜晚,目之所及便是望不到邊際的燈火余暉,鶴立雞群的鳴玉樓和視野盡頭的巍峨宮墻都能看見,而露台下方時而還有畫舫小舟飄過,可以說足不出戶,便能把人世繁華凈收眼底。

梵青禾看到太平盛世才有的奢華美景,眼底欣賞之余,也回想起了自幼出生長大的冬冥山。

冬冥山在漫漫西北的中部,沒亱遲部那般遙不可及,但也比瑯軒城要遠上太多,那裏沒有這樣的巍峨城池,連鎮子都罕見,有的只是一座又一座的山寨,雖然盛產藥材,但藥材並不能當飯吃,日子過的很苦。

藥農冒著山野的風險,跑進深山老林挖來的人參靈芝,也就只能在洪山幫等私運商販手上換幾袋米糧,甚至還得感謝人家肯冒著風險把糧食運來,不然萬千族人,就只能守著寶山活活餓死。

梵青禾作為冬冥部的女王,看到女帝腳下的百姓日子可以過的這麽好,自己身後的族人卻正在天寒地北的冬冥山吃苦,心頭難免唏噓羨慕,也在暗暗幻想著,如果西北王庭沒有被亂臣賊子拖垮該多好。

如果西北王庭沒垮,那西海諸部依舊是南北兩朝的強敵,饒是恨的咬牙切齒,也不敢明目張膽騎在各部頭頂上撒野。

而夜驚堂這個年紀,應該是快要登基的太子殿下,俊美無雙、武藝驚人、天賦冠絕當世,作為未來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名氣恐怕比現在還要大。

而大魏的女帝姐妹,如果沒有成功篡位,很可能被當做和親的公主,嫁去塞北,成為夜驚堂後宮嬪妃。

妖女作為師父,不放心徒弟,指不定也會跟著過去當奶娘。

而她作為冬冥部的下任族長,年紀又和夜驚堂差不太多,肯定會被天瑯王欽點為太子妃,指不定幾年前就已經和十三四歲的小驚堂完婚了。

驚堂在床鋪上稚聲稚氣叫她梵姨,她兇巴巴叫夫君,那場面……

呸!我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梵青禾發現思緒跑的有點太偏,硬是把自己嚇回神了,坐起身來拍了拍臉頰,暗暗罵自己腦殼進水。

心中雜念尚未掃開,梵青禾余光忽然發現一道白影子飄進了花園,直接朝著觀景樓走來。

梵青禾剛才胡思亂想,瞧見妖女過來,第一反應竟然是瞄了下胸脯,顯然在琢磨奶娘的事兒。

好在梵青禾馬上回過了神,又靠在了榻上,也不起身迎接,如同少奶奶般詢問:

“你怎麽又來了?這又不是你家,三天兩頭往這裏跑,也不怕主人家嫌棄。”

璇璣真人是當朝帝師,按理說應該住在宮裏或者城內道觀,確實沒住在夜驚堂家裏的理由。

但女帝都是她徒弟,世上誰敢說三道四?

璇璣真人腳步輕盈登上觀景樓,舉止一如既往的閑散,來到跟前坐下,便隨手在梵青禾曲線豐腴的臀兒上一拍:

“夜驚堂呢?怎麽不見他人?”

梵青禾翻了個身,面向璇璣真人靠著:

“我怎麽知道,他中午和三娘出去了,你該去問三娘。”

璇璣真人剛才去看過了,三娘在裴家和張夫人算賬,夜驚堂並不在跟前,才跑這裏來看看。

見梵青禾不清楚,璇璣真人估摸是和小雲璃當街溜子去了,也沒再多問,靠在了軟枕上,從腰後取下酒葫蘆,準備摟著異域美人看風景。

梵青禾一個人躺著也無趣,見妖女喝起了小酒,肚子裏的酒蟲也犯了,當下坐起來,從棋榻旁邊拿起了件東西。

棋榻旁邊還放著梵青禾配藥的家當,中午她便在這裏曬著冬天的小太陽,研究北梁送的見面禮。

此時梵青禾把裝飾華美的木箱拿起來,放在了小案上,打開後,露出裏面包著明黃布料的酒壇:

“妖女,夜白頭你喝過沒有?”

璇璣真人整日醉生夢死,豈能沒聽過夜白頭的大名,每年北梁給女帝的貢酒,基本上還沒到宮裏就被她提前順走了,但一年就能喝幾天,加起來其實也沒多少,大部分時候都在饞著。

聽見夜白頭的名字,璇璣真人美眸明顯亮了幾分,把酒葫蘆扔在一邊,拿起酒壇便準備打開。

梵青禾就知道這妖女禁不住誘惑,她把酒壇按住,故作嚴肅道:

“這是北梁外使送給夜驚堂的,北梁醫聖的手筆,可能還有仲孫錦暗中作祟,裏面有沒有藏著無解劇毒,我都查不出來。你這一口下去,很可能明天就入土為安了……”

璇璣真人身懷浴火圖絕技,半點沒當回事,把酒壇打開聞了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