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驚堂是哪根蔥?(第4/4頁)

卞元烈知道離開千佛寺的方法只有一種——把眼前的禿驢殺了。

但他做不到,他無論如何苦練、把自己逼到極限,甚至自覺已經練到江湖無敵,都沒法撼動這和尚分毫!

咚咚咚……

木魚的敲擊聲中,所有人禪坐不動,旁邊的湖面,卻忽然泛起了輕微漣漪。

神塵禪師動作一頓,睜開眼睛,望向了坐在後方邊角的一個僧人,柔和詢問:

“悟念,心為何不靜?”

在場尚未剃度的人,都是一門心思想走的頑固;而已經剃度之人,則是不想走,或者放棄掙紮的人,就和凈空和尚一樣,會被賜予‘法號’。

被喚作悟念的僧人,睜開了雙眼,在沉默一瞬後,開口回應:

“前些時日,在佛塔抄錄經書,偶然看到寺外的鎮上,有一名青衣女子,長得像一位故人。”

“當年的事,還沒放下?”

悟念躬身道:“有因便有果,有惡行便有報應。弟子報應未至,如何能心安理得放下?還望師父能準許弟子出寺,了卻這段因果。”

神塵禪師搖頭一嘆:

“為師不是高僧,只是個俗人,沒你這份佛心。你出了這道門,便注定沒法活著回來,為師不答應;但不讓你走,你心中不靜,也修不了這佛。為師陪你走一趟吧,是生是死,看你造化。”

悟念深深頷首,而後便站起身來。

坐在前面的卞元烈,見神塵和尚要離開,開口道:

“小禿驢,我聽你敲木魚敲了五十年了,如今九十有四,命不久矣,能不能法外開恩,讓我也解開心結,落個有始有終?”

神塵和尚目光轉向卞元烈,微微頷首:

“卞施主請講。”

卞元烈摸了下鬢角垂下的白發:

“我卞元烈出自雲安豪門,自幼被聖上栽培,官居要職,手染無數人命,算不得什麽好人。但從始至終,我都是大燕的鷹犬,受命辦事,未曾背叛過主子。

“若是早知道會在這裏囚禁五十年,活的像條無名野狗,當年我絕不從雲安遁走,堂堂正正死在孫無極劍下,這輩子也沾了個忠字。

“如今已經命不久矣,復國已然無望,制霸江湖也成了空談,再熬下去,無非郁郁而終。你能不能放我出去,以大燕武人的身份,再為朝廷拼一回?這樣我死了,也算此生有始有終,到了九泉之下,同僚問起我苟活五十余年做了什麽,也能有個說法。”

神塵和尚道:“老衲若是答應了,豈不成了放任你為禍天下的罪人?”

卞元烈就知道這禿驢不會答應,轉而道:

“那你和朝廷說一聲,讓他們把我領回去,以大燕余孽的身份處斬。死在大魏刀下,也算為過往贖罪,總好過老死在這裏。”

神塵和尚若有若無頷首:

“卞施主雖無佛心,但能這麽說,也算看清了過往。老衲帶你去見個人,讓你得償所願。”

卞元烈聽見這話,明顯愣了片刻,完全不敢相信,遲疑許久後,才詢問道:

“你確定?我是你練功的木樁子,武藝深淺你知曉,真失手把人殺了,你可沾上了因果。”

神塵和尚說話也直接:

“老衲在旁邊看著,你能殺也殺不了。”

“……”

卞元烈聽見這話,差點吐這禿驢一口唾沫,畢竟這他能死對方不能,這不明顯拉偏架。

不過在寺廟裏囚居五十多年,這禿驢也不殺他,想死都不好死。

只要肯讓他出去,哪怕只能被打死,在死之前能把畢生所學展現出來,也不枉在這鬼地方苦修一輩子。

為此卞元烈還是痛快道:

“行,去對付誰?呂太清那小牛鼻子?”

“不是,夜驚堂。”

“夜驚堂是哪根蔥?沒聽說過。”

“江湖新秀,今年十九,去年才冒頭。”

“?”

卞元烈本來還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聽見這話,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

“你這禿驢,十九歲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你讓老夫去對付?還只能被打死?你不想讓老夫走就直說,何必刻意折辱……”

“卞施主多年不問世事,出去打聽幾句就明白了。要是不敢去,只當老衲沒說過,以後在寺裏安心頤養天年。”

“老夫不敢去?!老夫是求死,他還能咋得?全屍都不給老夫留?”

神塵禪師笑而不語,只是站起身來,杵著禪杖往外走去……